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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叫突然问这个?”
冯妙语调平平道,“我们结婚都三年了吧,72年腊月十六结的婚,今天腊月二十,满满当当三年。
刚结婚没几天你就去学校代课了,工资我可没见着一分,不当家不管钱就罢了,我还不许问问了?”
“不是……”
方冀南支起身子,也半靠在枕头上,看着她问,“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儿?以前你也没问过呀。”
冯妙:“所以今天想问问呀。”
“我手里……攒了有百十块钱吧,反正队里有口粮饿不着,钱也够我们花了。”
方冀南顿了顿问,“你想买什么?上回要的雪花膏,不是给你买来了吗,想要什么,我下回进城给你带来,眼下就是缺布票,我正琢磨着,想法子弄点儿布票,给你做件过年的衣裳。”
冯妙:“……”
冯妙:“我不是跟你要东西。
我就是问问家里的钱。
你拿了就算三年工资了吧,刚开始在村小学代课,一个月八块,后来爷爷把你弄成民办,一个月涨到十二,到中学又涨到十三,你这几年攒了多少钱,钱都干什么了,都花去了哪里,你给我算算账,我好赖是你媳妇,一分钱的家我都不当,问问总不过分吧?”
方冀南:“……”
他八辈子也没记过账啊。
况且要是单单论他那么点工资,要不是生产队还能分一份口粮,别说养家养孩子,养活他自己都不够。
方冀南烦恼。
他父亲和哥哥被关后,他被监视在家中,覆巢之下,噤若寒蝉。
为了保住他这仅剩的一根血脉,他父亲的老战友姚叔深夜偷偷派人把他弄了出来,连夜送出城。
在京郊一处隐秘处所躲了几天,城里还在追查他,姚叔甚至都没敢亲自来看他,叫人给他偷偷塞了五百块钱,又把他送去豫地,托付给一个老部下。
那个老部下自己也正在受牵连呢,并不敢收留他,也偷偷塞给他五百块钱,就让他去别处,辗转又到了冀中地区。
他不敢轻易相信谁,更怕给别人带来灾难,他在那里改名换姓,离开冀中,决定自力更生。
之后他几经辗转,换了几个地方,小半年后觉得行踪安全了,才以知青的身份来到冯家村插队。
可惜帮他的两位叔叔,光知道给他塞钱了。
这年代有钱他也不一定解决问题呀,什么都要票。
方冀南作为家中老小,48年出生,刚学会走路就已经建国了,从小在帝京的大院里长大,没吃过什么苦,多少也有些少爷脾气,花钱总不会一分一厘地算。
然而现在,有钱你也花不出去呀,偶尔跟别人兑换点儿票,贴补贴补,买块肉解解馋,给孩子买点奶粉零食、做件衣裳之类的,这两年他还悄悄买过黑市的高价东西。
身上有钱,少不得就大方些。
限量供应的年代,大家都短缺,票也没那么好兑,就像今天,大人孩子吃顿肉包子就已经奢侈了。
所以光拿他那十三块钱工资说事儿,别问,问就是一本糊涂账。
忽然一下子,媳妇要跟他算家庭经济账,方冀南有点懵。
这些事,冯妙不知道,他现在也没法跟她解释啊。
“你冷不丁一问,那么长时间,我怎么一分一毛算给你听啊。”
方冀南,“再说怎么叫一分钱家不当,哪次你说要用钱,我不都是多给你?”
“就是花一分,要一分,我一分钱的私房没有。”
冯妙,“我懂,你是一家之主,我又不挣钱,活该。
可是我就问问家里的钱怎么了?”
方冀南略带烦躁:“瞧你跟审问似的,我花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每个月的伙食费,跃进上中学以后,他的学杂费、伙食费也都是我顺手交了,咱又没分家,爹要给我我也不能要啊,平常再给孩子买个零嘴饼干什么的,我那点工资哪还有剩。
反正都用在家里了,难不成我还能把钱拿出去扔了?”
冯妙瞥他一眼,没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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