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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非常痛惜:“大人已经这般年纪了,只好留在京外颐养天年,享几年清福也就罢了。
大人早已经不问朝中事了,乙浑他不见得就会针对大人。
何必还要卷进这种朝局是非当中,拿性命去赌,落得白发苍髯,不得善终呢?”
家人是亲人,极力想劝阻他,说话也不避讳,直白地恳求他改变主意。
陆丽何尝不知道呢。
只是拒绝不得。
想到当初离开京城的情景,皇后在茫茫雪地中的那执手的一跪,深深的长拜。
而今皇上驾崩,太后孤立无援,召他回京,他又怎能置之不顾。
他心里叹了口气,只剩这一把朽骨残躯了,真要死,那也没办法了。
能撑一天就撑一天吧。
陆丽赶回平城去了。
他独自一人,只带了一名车夫,和一个随从,车也不大,是一辆红色简陋的小马车,一路呆在车中,不曾探出头去,到了驿站也隐瞒着身份,没有用自己的官印文牒入宿。
命车夫随从小心掩护,假装成普通的行旅客商,想以此避开乙浑的耳目。
他计划在十日内抵达平城,趁乙浑神不知鬼不觉入城,直接进宫去见太后,商量诛杀乙浑的大计。
如果计划不出意外,见到太后,当夜即可以下旨立刻捉拿乙浑,将其同党逮捕问罪,而后由他录尚书事,料理接下来的局面。
太后无法直接杀乙浑,并不是因为杀不了他。
杀乙浑一个人是容易的。
只需要一道圣旨即可。
或者假意召他入宫,在宫中埋伏武士,直接置他于死地。
但这不是杀人的办法。
乙浑不是一个人,他到现在这个地步,朝中多有他的同党。
这些人知道太后的意图,很有可能铤而走险。
如果行事不周密,别说杀不了他,就算杀了他,也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多少人冷眼盼着她和乙浑相斗,好坐收渔利呢,她不能像当年南安王杀宗爱那样。
如何使乙浑死后,权力能回到太后手里,而不是落入第三人之手,或者分散到第四人,第五人之手,这也是她真正为难,真正害怕的。
如果杀了一个乙浑,换来的是接二连三的张浑李浑王浑,驱了狼又迎来老虎,那是绝对得不偿失的。
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她都不能冒这个险。
如果陆丽能顺利杀了乙浑,凭他在朝中多年的威望,只要他能站出来录事,顺理成章接手这盘散局,就能震慑朝中的宵小和四面八方的野心家及蠢蠢欲动者。
时局稳定了,太后才能有时间和余地慢慢培育自己的势力,直到幼帝长成,真正掌权。
否则局面很可能变成像当年太武帝驾崩,宗爱擅权时那样。
他杀你我杀他,没完没了。
马车行到拐弯处,一只冷箭从树林中射出来,一箭射中了马夫。
马夫吐血,倒在车座。
马感觉到缰绳松掉,遂停了脚步。
马车忽然停下了。
官道上植满了杨柳,这时节正抽条,绿雾蒙蒙,烟色重重。
这条官道是往南下的。
当年拓拔叡南巡,车驾经过此道,见道旁空落,遂命人在此道上植杨柳,几年过去,已经长的如此茂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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