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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重玉没忍住气懑,一掌拍裂了桌子——这张桌子大概是被人盛怒之下拍了太多次,轻易地就裂了一道细缝,尤其是当贺重玉手上还戴着那副定制的镶铁指套。
…………
许忠言起身告辞了,尽管他和薛素风对贺重华满腔同情,但此事已无力回天,也只能一同离开。
许忠言踏出贺宅的时候,日正西斜,红光漫天。
他这才感觉到,冷汗已经浸湿了内衫。
世家干事竟然这么龌龊,把人家如花似玉的闺女送进皇宫伺候糟老头子,都不跟人家亲爹说一声。
许忠言一路都在心中骂骂咧咧,他说呢,贺县令看着也不像那种卖女求荣的人啊,原来是谯州瞒着郗宁这边,悄摸地把事办了。
郗宁县窄窄的巷道里,跑着不少刚凭他膝盖高的小孩儿。
一个扎着稀稀疏疏的双丫髻的小姑娘握着一根糖葫芦,小鸟归巢一样扑进一个年轻妇人怀里。
他长叹一口气,也不知是心累仕途艰难更多,还是怜悯贺大娘子更多。
回家路上,许忠言顺带买了一包栗子糕,这是给家里馋嘴的儿子,又添上一枚雕着翠竹的簪子,这是给他那爱俏的夫人。
可就在他慢悠悠地踱步归家之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森冷感席卷了全身,他感到莫名的恐惧,他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要迫切地想见自己的妻儿。
榆枝巷里,不大的院子中响彻妇人的吼叫声,邻里一听,便知道这是县丞夫人又在训孩子。
“丙中?丙中!
好啊你这个臭小子,进了丙班就只能考丙是罢!”
柳翠屏啪啪拍着桌板,“你什么时候能给我考个乙回来,你娘我都不求你考个甲了!”
许耀虽然心虚,却还振振有词:“我有什么办法,大考还得考武学,我骑射不行,武艺也差,这不就只能拿个丙回来喽。”
柳翠屏看见丈夫归来,什么也顾不上了,小跑到他面前。
“怎么样,这事儿是真的?”
看着妻子满含焦虑的眼睛,许忠言苦笑着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他把那根银竹簪插进妻子鬓边。
柳翠屏连新簪子都没兴致看了,叹一口气,道:“这位贺县令一家真是命苦,贺大娘子更苦。”
“苦什么?什么苦啊?”
许耀嚼着栗子糕。
书院休沐,他也才刚到家,郗宁发生了何时他一概不知。
“没你的事,吃你的糕去。”
柳翠屏瞪眼。
而被许忠言腹诽的谯州贺家,此时也并不像外人所想的那般欣喜若狂、抚掌欢笑。
贺钧疼得牙根都冒着痒意——贺老夫人那几拐杖打得一点都不留情,直到现在他还觉得后背刺痛。
他俯趴在云塌上,嘴中嘀咕:“华娘主意大得很,我有什么办法,再说我是她亲伯父,我还能不帮她,这不是您老嘱咐的么,现在来怪我……啊!”
易雪柳将一坨乳白色的药膏啪嗒摁在贺钧后背的淤青上,贺钧倒吸一口凉气,大叫一声。
“亲点儿!
这是个人,不是头猪!”
贺钧五官飘飞,感觉后背已经不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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