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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伯道:“陛下有样差使要交给我,我不知道该不该接。”
他与江从鱼说起天子给他安排的新职务,这也不是让他入朝去和那些难缠的文官打交道,而是让他接手战乱期间留下的大批将士孤儿,在京畿羽林卫中教授他们文武技艺。
起因是天子得知袁家和他们家都在了解将士遗孤的处境,并且已经把一部分人接到京师教养。
天子认为这应当是朝廷的责任,所以效仿前朝设立羽林卫,专门负责训练这些无人抚养的孤苦孩子。
若是别的职务,林伯可能不会接受,可这件事他觉得交给别人实在不太放心。
可江从鱼这边他也放不下。
吴伴伴说江从鱼以后会越走越高,接触到(或者说得罪)的人会越来越多,他只当个管事很难帮到江从鱼。
道理是这个道理,林伯却还是想看看江从鱼的想法。
如果江从鱼舍不得他走,他肯定会继续留下照料江从鱼的起居。
江从鱼知晓陛下要起用林伯哪会有半点不舍?他卖力劝说起来:“陛下要把这么要紧的事交给您,您还犹豫什么?”
“万一陛下找了别人去办,对方又是个不尽心的,岂不是害了那么多将士遗孤一辈子?”
林伯顿住。
江从鱼起身与林伯相对而立,敛起笑正色说道:“我没见过我父亲,也不知晓他与您有多深的交情。
但我想,他肯定与你说过他期望我们大魏以后能变成什么样……”
“您应当也是被父亲的愿景与志向打动过,才会放弃快意江湖、自由自在的生活从军去。”
“父亲所期望的一切都实现了吗?”
“父亲他不惜抛下妻儿、不惜与亲朋绝义、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想做到的事,真的都已经做完了吗?”
“父亲已经不在了,再也不可能继续往前走了,您这个活着的人难道也要止步不前?”
林伯看着立在夜风之中的江从鱼,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江从鱼认真起来的样子宛如利剑出鞘。
像极了他的父亲。
江从鱼不是那种别人不愿意还非逼着对方去面对的人。
他自己就很讨厌被逼着做事,哪里愿意让自己也当个惹人厌的家伙?
像他老师那样能怡然自乐地过日子,每天端着茶燃着香看看书、骂骂人,兴致来了还提笔写上几篇得罪人的文章,江从鱼便不觉得自己需要劝什么。
有的人就是不适合受官场的约束,喜欢徜徉于山水之间,那叫人各有志。
可像林伯、像郗直讲他们这些人,分明就是还没有放下,仿佛要让自己的余生都浸入无穷无尽的悔恨之中,等待着它哪天能将自己灭顶。
他们若是真的放下了,就不会半推半就地回到京师,半推半就地接受现在这种不甚要紧的职务,怀着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期待想知道新皇会不会是个自己理想中的明君。
拧巴得很。
江从鱼自己是个希望每天都能痛痛快快、快活自在的人,不喜欢看到人不开心,更不喜欢看到人沉湎于悲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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