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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第一次空袭之后,大家都提心吊胆,不知炸弹何时何地会从天而降。
当预警警报再次响起,已经是半年后,林自在有种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的感觉。
当时是上午,正是闻先生的课,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同学们都慌了,闻先生一声令下,“女生先走,都赶紧出城!”
学生们立刻起身,只听得一阵椅子相撞和杂乱的脚步声,林自在也一声不吭,把笔记本和钢笔塞到书包里,就和邱鹿鸣一起冲出教室,撒腿就朝学校后门跑去。
邱鹿鸣紧紧拉着林自在的手,她不得不承认,这裙子的确碍事,奔跑时根本迈不开腿,她懊恼地推了一把林自在,“别管我,你先跑!”
林自在呵了一声,依然拉着她跑,“这才预警,飞机还远着呢!”
邱鹿鸣有些哽咽,“我错了,改天就做条裤子穿。”
两人从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中年人身边跑过,这人脚步从容,走在大路的最边上。
林自在忍不住站住回头看他,原来是校长梅先生。
见林自在停下来,就挥手催促她,“快跑快跑。”
自己却并不跑。
邱鹿鸣对梅先生行了个叉手礼,然后转身就跑。
出了城,两人放缓脚步,邱鹿鸣才说:“梅先生这样的才是文士真正的风骨。”
“不跑就是风骨?”
“不,是先生身上那种万钧压顶依然从容不迫的气度。”
邱鹿鸣想想又说,“要放在从前,梅先生应该是国子监祭酒呢。”
说到这里她定定地看着林自在,看她反应。
林自在不动声色点头,“嗯,我们学校倒也够资格,梅先生蒋先生也都够资格。”
****
四月的春城,温暖舒适,但山间蚊虫极多,尽管腰间挂着邱鹿鸣做得药包,林自在还是被蚊虫咬了几个大包。
同学们一直在山中饿着肚子坐到天光擦黑,才回到学校。
“看来书包里要常备食物和水囊了,要不下次还得挨饿。”
林自在的书包一早是邱鹿鸣帮着整理的,实在无法拿出食物来,只得吞了一口唾沫,干巴巴地说。
邱鹿鸣呸呸呸三声,“哪还有下次?就这一次了!
快快重说一遍!”
林自在呵了一声,何止下次呢,这样的轰炸要断断续续持续几年呢。
第二天,从报上得知,这次轰炸,倭机共投弹110枚,主要目标还是航校,居民区只是附带,倭机在空中看到哪里人多就朝哪里投弹。
好在政府宣讲到位,百姓听到预警警报就都出城躲入山中,没来得及出城的也不再盲目扎堆,所以这次轰炸,炸毁的房屋又是百余间,但死亡人数已少了许多。
放下报纸,林自在忍不住忧心,上次航校被轰炸,具体损毁情况无人可知,报纸也只说击落倭机一架,却并未报道航校的伤亡情况,如今半年过去,航校刚刚恢复元气,就又被炸了。
她记得此时国家空军力量本就薄弱,又似乎是蒋夫人担任空军司令,她过于依赖米国的支持,之前更是将购买飞机的专项费用挪作他用,等国家遭到轰炸时,只能买到淘汰机型,升空后,毫无优势可言。
一个月后,空袭再来,目标仍是航校为主,然后顺带着炸一炸居民区。
邱鹿鸣气得咬牙切齿,“岂有此理!”
可除了骂几句,她别无他法。
邱鹿鸣的适应能力很强,这一年来,她努力克服从前的习惯,尤其观念上的改变简直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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