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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弘朝。
贞丰九年,四海清平。
四月中,春光似锦。
位于国之中部秦州府禄县的没玉村,依山傍水,遍种油菜花的山坡上满目金黄。
村子里人丁旺盛,皆是农户之家,这个时节,农家的男人们白天锄地,夜里搓麻,女人们白天烧饭、浆洗衣裳,夜晚在油灯下织布,农月里没有一个闲人。
孩童不懂种田织布之事,少了大人们的管教,张家的阿福,李家的阿贵,王家的阿虎……成串的皮猴儿昨日在溪头摸鱼,今日在山坡上追野兔,明日去桑阴树下捉蝴蝶……处处飘着小儿的欢笑声。
这日午后,群童正在追逐嬉闹,忽然,跑在最前头脏得跟泥猴儿一样的阿福面色一变,紧张地扭头朝沈家的阿池扯着嗓子喊道:“阿池,你是偷跑出来玩的吧,你娘来寻你了,手里还拿着擀面杖呢。”
另一孩童高声尖叫:“阿池你要挨打了。”
一个生得白净,眉眼清秀的小儿听到喊叫从孩童堆里钻出来,他掸了掸滚了一身的泥巴,撒开小短腿朝山坡下跑去。
这个七岁上下的顽童就是沈家的阿池。
不远处,一位年轻的农家媳妇儿正快步朝他们走来,她用一根漆簪子挽着发髻,穿一身半旧不新的斜襟长襦,走得飞快,是沈家二房的娘子,阿池他娘。
她半挽袖口,右手拿着一根每家每户都有的祖传捶淘气小子的神器——擀面杖。
这是群童头一次看见阿池的娘发火要揍孩子,虽然暂时还没打上,但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呼啦一下,不约而同地给沈家娘子让开了路。
在群童兴奋的期待中,阿池“嗖”
地一下扑进沈家娘子怀里,甜甜地叫了声:“阿娘。”
沈家二房娘子被扑了个趔趄,她虎着脸将高高举起的擀面杖收起来,并没有痛打儿子一顿。
群童有些失望,转而开始拱火:“沈家婶婶,阿池方才上树了。”
“阿池还下河了。”
“阿池还……”
“阿池,”
沈家娘子对他们的告状充耳不闻,她蹲下身摸了摸儿子的小脑瓜,笑的时候左边脸颊出隐现浅浅的梨涡:“阿娘听你爹说有条野狗在村子里乱窜,你没遇到吧?”
她扫视了一眼孩童们,笑眯眯地说道:“你们也都快回家去吧,莫被野狗咬了。”
菜花黄,野狗狂。
每年一到油菜花盛开的时候,总有一两条野狗在村里出没,这时候大人们总是格外操心自家的孩子,生怕他们被狗咬。
要是万一那狗有疯病,可不得了了,被咬一口会没命的。
群童张大嘴巴:“……”
他们心想:原来阿池的娘手里拿的擀面杖不是来揍他的,而是为他撵野狗用的,他娘可真好,不管阿池怎么淘气都不会打他。
不像他们的阿娘,时常上来一瞪眼劈头盖脸先揍他们一顿再说。
群童们又失望又羡慕,深恨自己没托生在沈家娘子的肚子里,又真怕哪里真格窜出一条野狗来咬人,纷纷少了玩兴蔫头耷脑地各回各家。
阿池也跟着沈家娘子回自个家去。
“阿池”
是他这辈子的小名,当年他娘怀着他的时候去村头的池塘里挖莲藕,结果不小心跌了一跤,回到家就早产了,所以他的小名叫“阿池”
,他的大名叫“沈持”
,听说是他爹找贵人取的,至于是何方贵人,就不得而知了。
他是胎穿到这里来的,转眼之间将近七年的时光。
当朝一般说虚岁,他快八虚岁了。
上辈子他叫“沈迟”
,自小患有先天性心脏方面的疾病,不过这没耽误他考上顶尖大学的物理系,然而到了研三的时候,毕业在即,无形中忙得焦头烂额顾不上养病,一天半夜突发心脏不适,再一睁眼就穿到这里来了。
刚穿来的头几年,他的神志不是特别清醒,只隐隐知道自己穿到了沈家一个初生小婴儿的身上,每日迷迷糊糊地吃了睡,睡了吃,不知道岁月流转,约摸从四岁左右开始,他才逐渐和这个叫“沈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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