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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许褚家里出来,已是晌午,云胡一早带着满崽去山上挖冬笋,这会儿还未回来,灶房里有他蒸的菜团子,谢见君就着热水,凑合吃了点,像寻常那般,背上竹篓去附近几个村子卖豆腐。
晚些回来,吃过饭,他伏在炕桌上习字。
夜里寒凉,执笔的手冻得僵硬,他时不时停下笔,双手交叉合十,猛搓两下,将手指搓热乎了,才得以继续习字。
“我、我、”
耳边乍然传来云胡的声音,谢见君抬眸,杳杳烛光下,他眼底晕开一片暖黄的光晕,唇角的浅笑更显柔和。
被这般温柔地注视着,云胡脸颊透上一缕羞意,他微微垂首,从布兜里掏出一小罐仔细保存的脂膏,小心翼翼地推到谢见君面前,“这、这是我今日从小贩那儿买的蛇油、抹在、抹在手上、不、不生冻疮的。”
他声音细弱温软,落在谢见君心里,似是羽毛轻扫而过,酥酥麻麻的,连心神都追着烛火,轻轻晃动了一下。
云胡原是早就注意到了,这些时日,谢见君每每夜里温书时,手指都冻得通红,故而赶上今个儿村里来了走商的小贩,他见小贩扁担里有一小罐蛇油时,硬是狠狠心,花了近三十文给买了下来。
他是生过冻疮的,自然知道其中滋味,鲜红的疮口密布手指和手背上,天一暖,痒得恨不得要揭去一层皮。
这蛇油可是个好东西,他以前被刚烧开的热水烫过,偷抹了点家里娘亲藏在柜子里的蛇油,立时就不疼了,谢见君的手是要写字的,可不能像他一样。
小小的一罐蛇油膏沉甸甸的,打开来有淡淡的腥味,谢见君指腹挖出些许,抹开来清清凉凉的,很是细腻。
他将盖子重新拧好,推到云胡面前,笑道,“云胡,你平日里常浣洗,记得也抹上些,等这罐子蛇油用没了,我再去买便是。”
云胡本想说不用,这一小罐蛇油膏就得三十文,寻常人家都舍不得用,他自也是舍不得,可若说出口,定然辜负了谢见君的好心,拂了他的好意,他只得浅浅地应下一声,心想着这么金贵的东西还是留给谢见君用吧。
同他这几个月相处下来,谢见君晓得云胡没有这般听话,起早特地将满崽唤来跟前,将这事儿仔仔细细同他嘱咐了一遍,才放心赶集去了。
今个儿逢五,响水大集。
因着昨日就和福生约好了,谢见君早早等在村口的界碑处,远远瞧见福生赶着牛车过来,他忙迎上去,帮着搭了把手,牛车上堆着满满当当的柴火,这是要送去给集上的东家,入冬柴火用的多,往年农闲,福生都从山上劈了柴,拉去集上或是镇子上叫卖,赚些银钱来贴补家用。
谢见君搭了他的便车,二人一路闲聊,等到了响水集上才分开。
约定好回去碰头的时间后,谢见君像寻常那般,去司市那儿交了集市的管理费后,找了个地方,支起了小摊子。
今个儿人多,乌泱泱的,人头攒动,因着有熟客在,豆腐卖得很快,还未等到集散,就卖得差不离。
谢见君收了摊子,同送完柴火回来的福生碰头,正准备往回走,一汉子迎面撞过来,他只觉得身上被摸索了一把,下意识地护好自己的钱兜子。
余光中瞥见那擦肩而过的汉子,他神色怔了怔,立时停驻脚步。
上斜眼,塌鼻梁,一条从左眼角贯穿至下巴的长疤,眉尾处黄豆大小的黑痣,种种面部特征,都与云胡同说他的那日雨天在路上偷拿他钱兜子的人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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