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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涟在桌子下面踹他一脚,心说你也太不把你姐姐放在眼里了,何必当她面还这样。
程美心“啪”
地把一张牌扣在桌子上,恨恨地瞪了一眼程凤台,心里恨得乱骂了一通,当面也没有发作。
程凤台从不把家眷们争风吃醋的纠纷放在心上,小时候在家里看得可多了。
他看来,程美心与商细蕊,也就是正室太太争权夺利挤兑下堂男妾,何至于就不共戴天,你死我活。
他是这样男人家的糊涂想法,程美心却当他是存心作对,过了几天就特意到二奶奶那里去告状了,说:“弟妹也该管管弟弟,不要让他在外面和不三不四的人瞎玩。”
二奶奶临盆在即,听见这话吓了一跳,撑起身来皱眉问:“他又与谁闹花样了?”
程美心扶她坐起来,笑道:“这倒没有。
就是最近我看他和一个戏子走得有点近。”
二奶奶拧着眉毛等着她说究竟,程美心道:“弟妹知道的,就是商细蕊呀。
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可不是个好货,别叫二弟被他勾引了。”
不想二奶奶眉头一松,托着大肚子,说:“你的弟弟你最知道,我哪儿管得了他。
要他收心,比杀了他还难呢!
只求他别把外头的女人和杂种带进门,我就谢天谢地,承他的情了!”
二奶奶与程美心简直是两个世界两个国家的女人,二奶奶挽着发髻裹着脚,还活在大清朝。
因为商细蕊是个男的,程凤台哪怕真与他发生点什么故事,二奶奶也不会理论。
既然拘不住程凤台满天下乱玩,同谁玩还不是一样,玩够了拔脚走人,干干净净。
但如果换了个女戏子,二奶奶就要紧张死了,倘或不防,生下个一男半女,可要怎么处置呢?程美心挑唆不成,说了一回家常话,悻悻而归。
商细蕊的水云楼在年底演了一场封箱大戏,其热闹有趣,新奇出彩,令整个北平城嚼了半个月。
程凤台对戏剧无所兴趣,纵使和商细蕊交好,也没想到要搞一张戏票去听听。
范涟是必去的,回来以后兴奋得好几天没睡着觉,跟程凤台来回的比划,说商细蕊反串得如何之妙,武生演得怎样之好,工架是何等样的地道。
程凤台听了也白听,抽着香烟在那儿发呆,范涟直骂对牛弹琴,俗不可耐。
紧接着正月里是财政部的金部长来北平公干,特意在商会会馆里摆了一堂戏。
金部长亲自下帖请了商细蕊来唱压轴。
商细蕊早给水云楼放了假,戏子们回乡团聚的,姘居在外的,剩下几个小孩子和武生,能配压轴戏的一个都不在,连拉胡琴的黎伯也告病了。
只得将水粉彩墨包了两包,与小来孤身前来。
那天自然是满园富贵,热闹非凡,北平数得上号的商贾都到场了。
生意要做到一定规模,经营的人也就上了岁数。
全场里只有暴发户程凤台和继承祖业的范涟最年轻,年轻得不像是做生意的老爷,气度也轻浮,只顾低声聊着昨夜的电影如何,酒菜如何,像是逛庙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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