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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亭宴伸手覆在肩上伤痕前,若他不提,落薇几乎忘了他受了这道伤。
“太师不满陛下宠信,迟早要发落了臣的,臣只是未雨绸缪罢了,况且——”
叶亭宴垂着眼睛,眼神闪烁了一下:“臣与太师确有夙日之仇怨,说来太多,不堪多言,等得闲时,娘娘若想听,臣再为娘娘细细道来。”
“不过,臣突然忆起,方才娘娘说,为您效命是刀尖行走——臣亦有些好奇,除却太师一事,娘娘还有何不能见天日之事嘱咐臣做?”
落薇见他肩上方才被她抓出了许多褶皱,便伸过手去,一一抚平了,口中只道:“待本宫知晓你之‘真心’,自会相托,如今,你便先准备赠予本宫的‘礼’罢,本宫拭目以待。”
她走到金殿的门槛处,听见叶亭宴在她身后扬声道:“臣还有一言——”
落薇耐着性子回头:“何事?”
叶亭宴望着她,貌似恳切道:“娘娘今后,能否不再称臣‘大人’?听着总是生疏些,如陛下一般称表字亭宴,或是唤名号‘蕖华’亦可,臣亲近之人,都是这般叫的。”
“蕖华……”
落薇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意有所指,“蕖华乃莲花之意,此物高洁,大人怎么以此为号?”
她没有继续说,时辰将至,他们是该各自归去了。
然而叶亭宴听懂了落薇未尽的话。
待落薇走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风中的红绸,轻轻地重复道:“蕖华乃莲花之意,此物,高洁。”
此时神情,便与方才截然不同、一丝一毫皆无相似了。
他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自己这副自怜自哀的可笑样子,心下涌出一阵近乎暴戾的厌恶,不免自嘲一声。
“说得是啊,这样洁净的东西,臣……怎么配呢?”
拜过岫青寺后,宋澜与落薇同回皇城,在燃烛楼跪到黄昏时分。
宫人来回穿梭,将周遭的蜡烛一只一只地燃起来,落薇捻着手中冰凉的佛珠,端正跪着,宋澜从蒲团上起身后,转头来扶她:“今日祭典总算圆满,阿姐可累坏了?”
落薇握住他伸来的手,并不答他的话:“子澜,你我何日去拜汴河?”
那串佛珠硌在两人的手心之间。
听了她的言语,宋澜的手忽地抖了一下。
当年太子遇刺落水,汴河湍急,金天卫寻遍了都不见尸首,最后也只在下游捡到了残破的远游冠。
冠冕代储君入了皇陵。
当时落薇总还怀着能寻回几块骸骨的念头,没有封棺,宋澜以此为借口,未刻牌位,于是燃烛楼中并无宋泠的身后名,若要拜祭,还得到汴河汀花台上。
当年,刺棠案查了四个多月,牵连人数众多。
最后,宋澜与玉秋实定下了施行刺杀的三位首恶,并塑了他们的跪地石像,向汀花台上太子金身永世赎罪。
与他们同在那里的,还有一块“庚子岁末诛乱学生碑”
,详尽记述了这三人因何行刺杀事。
汀花台如今是金天卫自发轮流值守,俨然已成承明皇太子的祭台,只是此台高险,又逢血腥大案,拜祭之人伶仃无几。
如今皇家典仪又避开此地,算起来,他竟从来没有得过她与宋澜正式的拜祭。
落薇从前不觉,如今却心知肚明,这是宋澜故意的。
但宋澜亦不敢叫她瞧出端倪,抿了抿嘴唇,便摆出一个哀痛神情:“皇兄尸骨不见,我午夜梦回,总是心惊,实在不敢相见。
不过每逢年节,我总会着人为皇兄行一场大法事,望他在九泉之下安宁,阿姐……可是想去汀花台上么?”
落薇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道:“陛下有心,妾亦如是,待哪日哀痛得解,你我再同去罢。”
宋澜便应道:“甚好。”
他忖度片刻,再次开口:“明日春猎,阿姐可要上场么?我记得阿姐从前携狗逐兔、英姿飒爽,却也许久不见了。”
落薇温言道:“今日劳累,不晓得明朝有无气力,陛下也早些回去歇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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