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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澜瞧着她,缓缓地道:“是——军报中是这么说的。”
他生了一双杏眼,又大又圆,更小的时候,只消眨巴眨巴眼睛,便会叫人无端心软,落薇从前感叹无数次,不知照看他的宫人怎么舍得苛待这样玉雪可爱的孩子。
如今他长大了些,仍旧是一张娃娃脸,就算她明明白白地知道此刻他面上是一个猜忌的表情,也不由感叹,若非她太过了解他,是决计无法从这张脸上看出什么的。
自登基以来,宋澜的名声还算不错——在朝臣眼中,他尚未亲政,却能驾驭手下玉秋实和落薇两人相抗,却不致党争,从未在政事上出过大乱子;在世人眼中,他对亡兄极尽哀荣,爱重皇后,至少是个有情有义的君主。
况且民间还流传着关于他的故事,说小昭帝路过御苑见宫人粘蝉后杀死,感叹一句“求生尔”
,令宫人今后不必在夏日粘蝉,实在聒噪时,也应捉取后放归山野。
这是落薇帮他造出来的好名声。
所以《假龙吟》出,金天卫于市井间收缴铜铃,才会让人们津津乐道这样久——一个貌似完美无瑕的年轻皇帝,声名被砸裂的第一道缝隙,本伤害不大,却欲盖弥彰,当然能勾起众人十足兴趣。
落薇敛了思绪,顺着他先前的言语接口道:“燕少将军确实是该回京述职的——王丰世是子澜派去替燕氏分忧的守将,此事若说不清楚,岂非是燕家不肯容人?”
宋澜飞快地说:“若是燕家不肯容人,阿姐当如何?”
落薇也毫不犹豫地平静答道:“你为君,燕氏为臣,若他们不能容君之人,大胤法典自有处置,哪里是我要如何?”
宋澜看着她,她也不避让,最后还是宋澜先敛了眼神,笑道:“燕氏守国土,当年在我登基之时,还率众与禁军对峙,实在对我有恩,想来一切不过只是误会罢了,燕少将军肯入京,便是问心无愧。”
落薇低眉道:“正是,待他回来了,你们细谈一番便是。”
宋澜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落薇道:“伤得不重,子澜不必担忧,再养几日就能全好了。”
她转头看向花窗,花窗外仍是一片寂寂漆黑,只隐约闪烁了些灯笼微光:“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宋澜道:“子时已过,再过两个时辰就要早朝了,我今日恰巧在乾方殿看折子,睡得晚些,这才没有错过少将军的军报。”
“不过是进京述职,也值得小燕发八百里加急,扰了你休息,”
落薇伸手为他整了整衣领,嗔怪道,“算起来北幽至汴都,快马三日可抵,想来明日或者后日,他便来了,到时候就算王丰世有罪、他守城有功,也该治个扰乱圣安的罪过。”
宋澜抓着她的手,侧头一吻,落薇下意识地将手抽回,于是他的吻就此落空:“阿姐……”
落薇有些不自然地道:“你今日没休息好,不如回去再眠一眠。”
宋澜咬着嘴唇笑道:“怎么,阿姐今夜不肯收留我?”
她心中一震,手指也跟着抖了一下,口中却道:“我肩伤未愈,怕是……”
“阿姐怕什么,我也只是想着,在你身边,睡得更好罢了。”
宋澜从榻上起身,朝殿外走去,近日朝事错综复杂,他本就没打算留宿,“罢了,你好好休息,我……”
说到这里,他忽地想起方才来时落薇殿前那个唤不醒的宫人,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我心中不宁,想借阿姐的内室拜上一拜,我还记得你从前说,心乱时跪在诸家画像之前,可得宁静——不知阿姐舍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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