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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旧殿空空荡荡、未挂牌匾,却打扫得一尘不染,她走近了些,才见殿中有一处地面坍陷,原是下有密道,石莲地砖被挖开后,没有再回填。
她站了一会儿,想起一些古远故事,说祖父一辈的疯太子篡位,手下曾于岫青寺行金蝉脱壳之计,想必这便是那些惊心动魄的旧事留下的痕迹。
此间零落,不知世上还有几人记得。
落薇越过正殿继续走,在大殿空空荡荡的后园中瞧见一棵古树——若真切些,不如说是古树的遗骸,因为那树干枯乌黑,在春日中不见一片嫩绿的新叶。
朝天延伸的嶙峋树梢中,忽有一枝,不知是被何人系了一条鲜红长绸,绸缎的颜色可鲜亮极了,全然不见风吹日晒的痕迹。
有风袭来,它高高扬起,在湛蓝天际之下舞得风流恣意。
“此树原本是岫青寺的百年老树,曾有无数痴男怨女在此处缔结誓言,听闻,许愿甚是灵验。”
落薇还在望着那棵古树发呆,身后便蓦地出现一清润的男子声音,她听出了是谁,不免一怔。
尚未来得及开口,那男子便走到了她的身侧,继续道:“只是不知,这树为成全哪一对痴情男女奉献了自身,在一寂静春夜里,忽地落光了叶片,生机就此断绝。
树死神去,许愿再不能成,渐渐地便也无人再来了。”
许是方才听了那幅《丹霄踏碎图》的缘故,落薇心中泛起一阵冰冷的厌恶,说话都不免带了几分讥诮:“叶大人久居北幽,怎地连汴都旧闻都如此清楚?哦,本宫险些忘了,叶大人一双慧眼穿骨见髓,莫说脍炙人口的旧闻,就连青史古今,也是洞若观火哪。”
叶亭宴察觉到了她不同寻常的口气,有些诧异地多看了一眼,不过落薇已经飞快掩了方才的讥讽情绪,带着笑侧过身来,问道:“好巧,大人缘何在此地?”
叶亭宴便虚晃着朝她行了个礼。
落薇没理,叶亭宴也并非真心想要行礼,于是躬了躬身,就算礼成:“陛下午间睡眠,臣得了空闲,想来后山一观这传闻中的古树,不料却是这么巧,竟能遇见娘娘,定是臣方才在佛祖面前虔诚拜祭的福德了。”
“叶大人当真是福德深厚之人,”
落薇戏谑道,“本宫还以为明日上巳春猎才能与大人相见,谁知今日大人得陛下宠信,便跟上了亭山,可见不仅天子,就连神佛都在庇佑大人。”
叶亭宴面不改色道:“娘娘谬赞,臣羞愧。”
此句落后,周遭忽地陷入一片沉默当中,两人各怀心事,无人打破这僵局。
最终还是叶亭宴先叹了一口气:“娘娘见臣,为何无话可说?高台相见,臣不可置信、落荒而逃,娘娘心中恼了臣么?”
他口气坦荡,自然大方,吐露的字句却暧昧流连、含义无限,也不知他为何不再羞恼。
落薇挤出一个笑来,惜字如金道:“怎会?”
她踌躇片刻,不见对方回话,本想开口问一问那画的事,临到嘴边却转而道:“这古树的传闻,大人方才是不是没有说完。”
就算叶亭宴有心示好,她也不可尽信——他实在太过危险,只要流露出一丝于宋澜的恨意,被他窥了去,说不定某日就会成为催命的尖刃。
叶亭宴听出她本不想言此,却没有深问,只答道:“臣要说的已然说完了,方才是想多问娘娘一句,倘若此有情树仍旧灵验,娘娘想许什么愿望?”
落薇漠然道:“本宫与陛下心心相惜,哪有什么旁的愿望,就算是有,也不必寄托于这死物身上。”
她抬眼望去,风已停息,红绸恹恹地垂下来,干枯树枝后是布遍彩云的天际。
不知为何,她说完了上句话,叶亭宴没有言语,良久,她才听见他微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
笑声中或有冷淡、或有嘲讽,或是她听错了,什么都没有。
随后,一只冰凉的手忽地扶住了她的腰际,用力地将她揽了过去。
落薇一时大惊,回过神来,人却已落在了他的怀中。
她气得一时没有说出话来,可不过须臾,他怀中带些清冽的熏衣兰香便缓缓逼近,温柔地包裹住了她。
落薇紧攥着他绯色衣袍的手松缓下来,居然失神了一瞬。
——她在那洁净的兰香之中,闻出了故人素爱的檀香静气。
少顷,她回过神来,挣了两下,叶亭宴没有松手,反倒不容置疑地再施了些力气。
落薇四下张望了一圈,皱眉推阻:“叶三,你放肆!”
叶亭宴却只是居高临下地瞧着她,一双漆黑眼瞳看不出情绪,闻言也不曾动容,只是勾起唇角,用一种她不曾听过的语气讥讽道:“放肆?是娘娘自己说,臣要的,您能给,怎么,娘娘先前的心意,就变得这样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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