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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比从前沧桑太多,面颊上还有新伤,纪沉关用软帕子轻轻替她擦去血迹,用自学的水诀给她治疗。
女子深深看着他的眼睛,说:以后小黑陪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那母亲要去哪里啊?”
“去月亮上,你一抬头就能看见。”
可这样的哄孩子的话已哄不到纪沉关了,他死死拉住娘亲,不让她走。
女子的神情痛苦又恍惚,天星阵内祭祀的亡灵仿佛在撕扯眼前的幼子。
她惊慌失措地抱住纪沉关,许久后才慢慢平复下来,她喃喃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又说这苍生天下,若有能力焉能不救。
玄微看得出这女子被人命困住,这也许本不是她的过失,但碍于信息量太少,玄微也不能做出判断。
理性告诉他人之多面,最喜作茧自缚。
但当纪沉关的母亲离开时,纪沉关中术法昏睡过去,是玄微在替他叫住她,不想让她走。
再之后,丧讯是由即将当上宗主的父亲亲自告知。
半月匆匆而过,纪沉关从住处望到系满宗门各处的红绸,再半年,他多了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又半年,他被测出水风灵根,宗主送来了昂贵的笔墨纸砚与灵宝,他重新回到书院。
他夜夜惊慌失措,把小黑抱在胸前,但不久后小黑就被学堂里的人剪烂扔到了水渠里,他们笑话他是个女娘子成日里玩这布头偶。
纪沉关沉默不语地站起身,二话没说给了对方一拳。
这是他头一次与这群人动手,没打输,却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在书院用以惩戒弟子的小阁内,被他弟弟纪恪放入的群狼术灵撕咬。
玄微按耐住结束这个幻境的念头,他所见过的血腥残酷的场景远盛眼前,可此时他与纪沉关通感,那强烈到足以没顶的恐惧教玄微感到窒息。
他以手抵住自己的喉咙,那里竟也只能发出“嗬嗬”
的怪声。
便是在此之后,纪沉关有了口吃的毛病,古怪的是纵然有多少灵丹妙药也无法治愈,同年纪恪重病,纪沉关也就彻底无人问津。
他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也并未再在宗内留上太久,九岁那年,宗主以他身体不佳要外出修养为由,将他送离了这里。
一叶小灵舟于深冬自天渺宗出发,半途被不明法器击毁。
纪沉关在急剧的飞坠中有一刹的念头想要就此作罢,可那汹涌的仇恨令他在坠地前招来了风。
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触地的瞬间失去了意识。
玄微的意识尚还清醒,他从纪沉关的躯壳中望向阴云压顶的天空,灰暗的天色教人生意全无,凄清的芦苇像是送葬的白钱,湖风过处湿冷得彻骨。
这样渺小的人啊,玄微想要以神力切换入下一幕中。
怎会……玄微惊觉,自己竟不能操控这幻境。
为何会这样?玄微心头生出翻涌的情绪,他结束不了这画面,即使知晓纪沉关肯定活得下来,却还是被他身体渐渐流失温度的体验所影响。
视野慢慢昏沉暗去,天顶云后浮出一轮薄冰般的月亮。
原来从人界望月,竟这般的遥远缥缈。
濒死的错觉让玄微略觉不适,即便往日有过类似的知觉,他尚能用神力封印感知,而今却不得不完整的体会。
向来喧扰的人界,也会安静到这个地步啊……
耳边明明有风掠过湖水和芦苇的摇晃声,却为何比九天还要静。
静到仿佛只能慢慢地在泥土中腐烂。
“喵啊——喵喵——喵呜喵啊——”
一连串含糊又轻微的喵叫伴随拖曳声,自草丛后传来,像是有什么生灵在咬着东西哼歌。
玄微在神识中睁开了眼,肃杀的朔风将白芦吹得漫天飞扬,几乎要迷住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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