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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井走到顾田宝身边,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在船夫肩头轻轻地拍了两下,再用马鞭一指东北方向,问:“前面,什么地方?”
藤井讲的是北方话,而且还是普通话。
普通话是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的现代汉民族共同语。
它于1935年开始在全国推广,但在北方也没有完全普及,更不要说南方了。
好在北方方言原本就大同小异,彼此间的差异比较小,因此西京(西安)人与东京(开封)人,山西人与山东人,他们之间的沟通,并无什么问题,而南方人听起来,也大致都能懂。
藤井在日本读书时学的是建筑,对中国的古建筑、古文物喜欢得不得了,认为中国的古人确实聪明绝顶,创造了辉煌的中华文明,包括建筑文明,值得日本人研究与借鉴。
为此,他在汉语上下过不少功夫,能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芦沟桥事变”
前,他在满洲与北平待过。
满洲就是国人口中的关外或东北,是日本人扶持清朝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的产物。
为了要将它从中国版图上分裂出去,1931年“九一八”
事变后,日本人改称东北(关外)为“满洲”
,将它扶植的溥仪傀儡政权称为“满洲帝国”
,并以长春为界,分称“北满”
与“南满”
。
为此,藤井的义兄,日本陆军大臣冢田攻多次称赞他是个“中国通”
,想调他到身边任职,但喜欢自由的藤井不想在狂妄自大的义兄身边受到束缚。
中国真大,山河锦绣,物产富饶,文化的土壤又很深,他要抓住机会好好地体会与享受。
只可惜,古老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远不是他所能理解和想象的,譬如南方的土话。
无论字词的发音、用词、语调,南语完全是一个独立的体系,并且不知道有多少个完全独立的分支。
这个差别,正如长江与黄河的区别,黄海与东海的区别,日本樱花与中国菊花的区别。
因此,在中国南方的土话面前,藤井这个“中国通”
,也只能一脸懵逼了。
而在顾田宝眼里,这个鼻子下丢着一把秧的男人,就是个北佬,是北方过来的国民党部队。
只是让他百思不解的是,这些人的个子,怎么都像从小人国里出来的,明显要比壶溪两岸的人矮上一个脑袋。
他们的脸都晒得黝黑,腿虽然短,但是在绷腿的缠裹下,显得粗壮有力,一看就是经常在奔跑跳跃的。
也许是长年累月的训练和征战,加上吃得不好,休息没有规律,造成营养不良,让这些人个子长不高,而且有些横向发展了?顾田宝同情地想。
他发现这支军队的军旗也很特别,一方白布中间画了一个红红的圆圈,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庙下村张郎中膏药的放大版。
他依稀记得,国军部队军旗的中间好像也是一个圆,只不过圆的外面好像还有许多角,听人讲好像是“青天白日满地红”
的意思。
那眼前这个圆得跟膏药一样的,也该是个太阳吧?那或许是国军当中的一支什么特种部队?“西仨(sa)。”
他终于想起“一把秧”
军官刚才在问他溪对岸是哪里,于是用方言作了清楚的回答。
“西撒(sa)?”
可藤井听了,却是云里雾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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