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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伟起床后,一眼看到客厅正中的遗像。
黑白照片上的少女在笑,张良伟看了这么多天,总觉得少女眉间藏着哀愁。
可是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张良伟抱着遗像出门,妻子拉住他:“还去闹干什么?有意义吗?”
张良伟红着眼,把手臂从妻子手里抽出来:“怎么没有意义?别的孩子都活得好好的,只有我们的孩子死了!
他们凭什么把她忘了?凭什么当她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妻子的眼泪长流,言语出口却是毒的:“你现在知道替女儿讨公道了?她还在的时候,你是怎么对她的?常年只知道工作出差,女儿都丢给我一个人!
我又要上班又要管家里,怎么顾得过来!
你回家了对她也只知道打骂。
如果你当时多关心她一点,也许人就不会死了!
你根本不配当爸爸!”
张良伟的脸涨得通红,只觉得胸口钻心的痛,扭头走了。
从外表看,张良伟和任何一个高中生的家长,没什么不同。
四十出头年纪,中等身材,戴副眼镜,穿一件洗得起球的黑外套,浑身上下都是中年男人的沉闷平庸。
他一直在工地做财务,经常跟着项目出差,他的身上有些许财务人的谨慎精明,更多的是建筑工人似的粗犷憨直。
只不过此时,他捧着遗像站在市二十九中门口,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正值中午放学,老师学生进进出出,唯有他身边成了真空地带。
没人靠近,没人安慰,只有隐约细碎的议论,随着风飘来。
毕竟他的女儿死了已经有一年。
天空飘起小雨,行人们的步子更快了。
雨点落在张良伟的头发上、眼镜上,他低头把遗像紧紧搂住,不让她淋湿,又感觉到那股剜心剖骨的痛贯穿全身。
一把伞支到张良伟的头顶,他恍惚抬头,望见一张年轻而悲悯的脸。
“张希钰爸爸。”
对方喊道。
张良伟的眼泪滚滚而落,紧盯着对方。
对方叹了口气,不由分说把他拉到旁边保安亭屋檐下躲雨,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最后,年轻人叫了辆出租车,送他回家。
张良伟并不知道,在他进屋后,年轻人打伞站在雨中,望着他的家门,很久很久。
张良伟最后还是喝多了,毕竟今天是张希钰周年忌日。
天色暗下来,他望着空洞洞的家,妻子早不知去哪儿了,离婚的事也只差最后的手续。
很奇怪,孩子在的时候,这个家也不美满,两口子天天吵架,孩子也不听话,成天鬼混,经常挨打挨骂。
可谁也没想过要散。
孩子没了,日子却无论如何过不下去了,谁也不想再活在这个家里。
张良伟喝得晕乎乎的,只有这时候他才觉得轻松,脑子里空空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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