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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兄歪歪脑袋,眯着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看我,很自然地把手抽出来,拍拍我脑袋,还揉了两把,用着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的语气道:“啊呀~师弟你长脑子了不好骗了啊——这事情吧,你去问花繁吧,我还欠着他呢,不能说,不能说。”
“佛曰:不可说。”
他促狭着眼,眸子里水光潋滟,笑容是深不可测的。
我拍掉他在我头发上的爪子,又听他道:“花繁是不会害你的,师弟,要不是把你卖掉,我和阿清是活不下去的,让花宫主庇护,鬼手蔚医师治疗的代价可是很大的,这偌大世间能让他动心的,只有你一个,纵使是金玉满堂,他也是没什么兴趣的,再等等的话,我们联手,刺杀七王爷吧,阿清和七王爷的旧怨,也是不死不休的。”
他拍拍我肩膀,朝门外走去,我以为他打算避而不谈的时候,他回了头,冲白江清道:“有些事情,你告诉他吧。”
白青莲从怀里取出一个竹筒,走上前,白江清抬手接了,把竹筒里的东西倒出来,倒在摊开的白手帕上,那植物生着十片碧玉一样的叶子,像是刚刚摘下一样,颜色鲜艳,看着就充满了勃勃生机,开着深紫色的花,白江清看了看,眉舒展些许,肩膀放松下来,他把那植物重新封在竹筒里,抬头对上白青莲的眼,道:“辛苦道长了,路途劳累,还请道长在这里歇息几天。”
“不必了,这是我霄琅派欠下的旧恩,希望这能帮得上白公子。”
白青莲一开口就是拒绝,我扯扯人袖子,道:“不不不,你不累的话天青还是很累的,你还是为她考虑一下吧,天该转寒了,天青还只穿着一件单衣,你不觉得她冷吗?”
白青莲很认真地思索一阵子,道:“任务结束,我该自己回去了。”
“可是我那妹妹武功不济,又爱惹是生非,还是劳烦白道长多照顾些,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也管教不了她。”
我继续劝着,白道长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一样,这我没办法,我都决定杀回去找我老爹了,而且天青那丫头向来不听人话,我还要找一些药草喝了,暂时压制一下我身上的牵丝蛊,牵丝蛊是用来放在心爱之人身上的,牵丝牵丝,牵挂和情丝,放在我身上算是什么样子。
“江湖上将要举办屠魔大会,就在洛阳,你们要去吗?屠魔大会的主要目标是,花镜宫宫主花繁,花镜宫前任左护法方式微,罗刹教宫主邵流年,少宫主邵华,千毒宗宗主衡璟烨。”
白江清淡淡道,我看见白青莲脸色变了变,正邪厮杀免不了要死人,霄琅教肯定是要派人过去的,毕竟它是名门正派,树大招风,门派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除魔卫道这种事,他们免不了要去的。
“千毒宗的话,近日来做什么事情了么,要去刺杀七王爷是嫌命长吗?还是说有什么小道消息流传开来,刺激得人去做傻事了”
我疑惑不解,不知道这群江湖人士是抽什么疯,那是七王爷,战乱时期和皇帝一道颠沛流离的七王爷,有着赫赫战功,入天牢的人里面,唯一一个囫囵的,走出来的,当今皇帝就剩下这一个弟弟了。
“此次不仅仅是屠魔大会,还要选武林盟主,江湖传言,上一任武林盟主,死于七王爷之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况且那个人是七王爷的管家,一度和时痕齐名的枫旧枫老,而这消息,出自白家回天堂,怎么,你不信么?”
白江清抬了清透的琥珀色眸子,静静看我,带着一身温润的江南烟雨气息。
“等等……我师兄想让你告诉我什么?”
“我不想说,你可以当他没说过那句话。”
为你一笑我不怎么喜欢白三公子,因为他是一个和我相似的人,比我厉害得多,又能算计,心狠手黑,他是淡漠的,而我还是个毛躁的小鬼,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我给惊得乱了手脚,我和这个人是不能比的。
白江清的眼底瞧着够清澈,可是内里那一颗心脏,谁也说不准是黑的还是红的,白三公子淡漠得太过了,他身上就是有着那么一种,我什么也不在乎,这个世间是留不住我的气息,连生死都一概无视,提及生死大事时,原话只不过是:“我死掉本是不怎么要紧的事儿,可现在,我只能留下楚歌一个人了。”
他只是舍不得留下我师兄一人而已。
我想着,心头一动,觉得有趣,这么淡漠薄情的人,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只在乎我师兄一个人,算了算了,我等会儿还是去买贺礼吧,哪怕这两个人,不一定是能白头到老的,可我希望他们能够如此。
白头到老。
我忽然想到花繁的一头白发,像雪像月光,萦绕在心头的熟悉感眷恋感压都压不住,我焦躁地揉揉眉心和太阳穴,索性瘫在床上,合上眼,不动了。
花繁是屠魔大会的目标之一,也不知这群江湖人发什么疯,真是在乎上一任武林盟主的话,十年前就该冲到七王爷府中了,活着的人总是喜欢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说什么都是为了逝者的心愿,愿逝者早日瞑目,其实并非如此,只是因为死无对证,再加上人死以后,什么罪过都没了,人们心头只记得逝者好的地方,时光会让人遗忘,遗忘会篡改记忆。
上一任武林盟主,我老爹只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上一任武林盟主是个傻子,说话间食指敲着太阳穴,低低啧了一声,轻声骂道:“就是个傻子。”
这么说来,他没怎么跟我提起过上一任武林盟主的名字,可语气又是没遮没掩的嫌弃,他认识,却不愿跟我提起。
我抬脚就出门,本来是想去找白江清的,可是想想那人清澈见底的眼,觉得后背一冷,门已经推开了,我索性转了个方向,去寻我那不怎么靠谱的师兄,我这个师兄不是什么忠厚的好人,还会卖师弟,可他毕竟不会害我,这么多年的兄弟情,或许于他而言比不过美色,可是碍着这一点感情,他也不会对我下手就是了。
他顶多也就是见死不救。
我沿着长廊一路走过去,长廊曲曲折折的,我刚睡醒有些头疼,上眼皮磕着下眼皮,中途险些睡过去,走了一阵我发现自己迷了路,只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晃,这路我不认得,头疼又不停止,索性坐到栏杆上去,我靠着柱子,懒懒看着夕色,不想走了。
我喜欢看夕色,无论浓淡都是好看的,浓艳的话像是火焰,像是新娘的嫁衣,浅淡起来又成了姑娘家脸上飞起的红晕,饱满的花瓣。
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静静坐着,就这么看着夕色,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到九霄云外,那些十几年的恩恩怨怨已经耽搁了很久,再耽搁久一些也无妨。
“天……”
突然有人喊,我下意识回头去看,便见离我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一身黑衣的中年男子,面容和白江清有三分相似,只不过一双眸子近乎纯黑,深不见底,他滞涩的声音散开,只是静静泛起一点涟漪,他看着我时的目光,说不上来是惊讶多一些还是悲恸多一些,深秋冷寂,我穿的单薄,风一吹,忽然觉得有些冷。
“抱歉,我认错人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问我,语气是温和的,完全不因为我是一个小辈,还没什么规矩地上了他家栏杆而计较,我知道这些,可是我头疼,不想说话,也不想太没规矩,索性就着这个靠着柱子的散漫姿势道:“我叫天真,是楚歌的师弟,抱歉,我有些头疼,一不小心走错路了,望您见谅。”
我眯着眼,满脑子烟火轰炸开一样,炸的我头疼的厉害,只差撞到柱子上去了。
“白疏影”
那人淡淡道,声音里什么感情也不带,直接扣上我手腕探脉,我觉得他的身法有些熟悉,在人搭上我手腕时下意识挣扎出去,我不喜欢被人触碰,很不喜欢,现在这一点厌倦,在我骨子里沸腾开来,再加上头疼,我都有些焦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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