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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崇政殿里,仪王和会同协理的审刑院院判,将收集来的高安郡王罪证,如实上报给了官家。
“借由大婚收受的贿赂,单是临安府通判那处,就高达两万贯之巨。
还有一些零散往来,通共四万五千贯,这只是近一月的暗账,要是加上以前一些旧账,那更是不敢设想。”
仪王站在那片光影里,膝襕上的云气纹辉煌,一钩一绕间,几乎要把人的神思吸进去。
手上的账册没有半点伪造,因此他的底气很足,语调也铿锵,甚至带了些悲悯的味道,无奈道:“臣也不知,四哥究竟要这些钱做什么。
论用度,郡王的俸禄食邑已经够他花销了,却不知怎么养成了这样欲壑难填的毛病。
臣初拿到罪证时,实在不敢相信,也犹豫了好久,不知该不该禀报官家。
那些向他行贿的人,目下都关押在审刑院大牢内,臣连夜审问,一直审到四更,方不得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官家的视线久久落在手里的账册子上,好半晌才艰难开口,“查明这些钱财的去向了吗?”
一旁的曹院判道:“多半用于豢养门客了,还有迎亲扩建庭院,及在梅山修建别业。
仪王殿下唯恐哪里还有错漏,冤枉了郡王,昨夜传召郡王府长史,询问了府中账目花销。
据长史所说,郡王在幽州还养有一批厢军,这些人不受刺史管辖,盘踞在郊野操练,每逢郡王外出狩猎,作包抄围堵之用。”
官家听得脸色铁青,“了不得,打猎还要砌起一堵人墙来,朕的诸皇子中,怕是没有一人能比他更讲排场了。”
说罢又气得狠狠捶书案,捶得桌面摆放的文房一下子蹦起来老高,官家的嗓音透出了绝望的味道,又悲又怒道,“他隐瞒君父,私设禁卫,究竟想干什么!
本以为本朝不令皇子就藩,不会生出那些拥兵自重的事来,结果谁知,竟还是这样的结果!
那李霁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勾当,其心可诛,更胜大哥!”
仪王眼见官家情绪激动,人也发起抖来,忙道:“官家息怒,这件事或有内情,臣已经派人赶赴幽州详查,目前不过将长史官的供述回禀官家,未必就是实情,还请官家保重,切勿动怒。”
弥光亦上前替官家顺气,切切道:“官家生养诸皇子,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品行操守本就靠个人。
官家已尽了君父之责,至于皇子如何立世为人,就看他们自己的吧。”
官家仰天长叹,悲愤地喃喃:“这是怎么了,难道禁中的风水坏了不成,一个个……让朕操不完的心!”
最怕就是查出这样的内情,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败,所生的儿子没有几个成器,先前还有一丝奢望,盼着四哥不要出乱子,最后结果竟还是这样。
但果真都是如此吗?也许是因为不敢置信,官家开始茫然寻找原因,他甚至有些迁怒于眼前这个承办的儿子了,就算他的兄弟们有行差踏错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能稍加遮掩,难道连一点手足之情都不顾吗?
缓缓抬起头,官家阴冷地望了仪王一眼,“四哥收受贿赂一事,目下能定案吗?”
仪王因父亲那一眼,心底不由滋生出寒意来,他有些弄不清父亲的用意了,分明是以此来试探他,但当他如实呈禀查来的真相时,如何官家又似乎不满意了呢……
君心难测,即便是父子之间,也隔着鸿沟天堑。
他暗暗吸了口气,拱手道:“禀官家,受贿一事实可定案。
臣已将钱款来去账目查清了,证据确凿,请官家定夺。”
官家闭闭酸涩的眼,松开了手里紧握的账册,颓然靠向椅背道:“是朕教子无方,眼看着这些儿子一个个堕入深渊,却没有半点挽救的办法。
罢了,老天既然这样安排,朕也无话可说。”
顿了顿传令弥光,“召集台院官员,商议高安郡王的处置办法。
朕想着,大约真的到了杀鸡儆猴的时候,朕有八个儿子,两个已然烂得无可救药,剩下这些应当好好警醒,让他们别再令朕失望了。”
弥光得令,应了声是,正志得意满要出门前往御史台,迎面遇上了闯进来的高安郡王。
他张了张嘴,“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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