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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喃喃念到。
他化作面善老翁模样,深深凝望着恶魇使者的头颅。
“想当年,窟窿城初立,内有奸贼,外有仇敌,外内阴结欲加害于我。
多赖恶魇甘冒奇险,探得消息,才能将计就计把内外残敌一举消灭!
从那时起,我便将他依为腹心,于他共享血食,同分香火。
而今已有三百年,三百年!
眼瞧着要走出这阴沟暗渠,堂堂正正在人间称神,大业将成,不意痛失老友!”
屋中火光大涨,将鬼王的影子投映成一个骇人的庞然大物,深深地沉沉地压入中庭。
压的鬼使们收敛人形个个肃立无声。
压得庭下十来个伏倒着的活人死人,面部充血,眼球外凸,仿佛血液内脏都快要从孔窍里挤出来,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他们都是兴善坊的有力人士,大部分都是该坊鬼头的朋党,被窟窿城从他们的藏身处挨个“请”
了下来。
“诸位善信耳聪目明,可有只言片语能帮到我这老头子么?”
鬼王垂下目光,露出和善的笑来,那影子也随之轻了一些。
庭下众人便好似挣脱了莫名的恐怖束缚,一个个大汗淋漓、剧烈喘息,但都目光闪动,一时无人敢开口言语。
“法王容禀。”
好在,不多时,一个壮年男子起身叉手。
这人是兴善坊的坊正,此时衣衫破裂,想必“请”
来的过程不甚愉快,顶上幞头也不见踪影,露出一脑袋短毛来,这到也不奇怪,他本就是兴善寺和尚还俗。
“城里规矩,昼归人,夜归鬼,虽同处一地,实各不相干。
鄙人虽是坊正,但只管白日坊内人事,哪知夜里鬼神情状?何况乎,当夜我正应邀入寺,与主持师兄夜谈佛法……”
话声未落,坊正周遭影子蓦地一重,一对枯瘦手掌从影子里伸出来紧紧捂住了他的嘴,没发出半声惊呼,已然被拖进阴影,了无踪影。
“看来,他帮不了我。”
鬼王微微摇头,笑问。
“你们呢?”
话头是轻飘飘的饵,投下来,先前还一言不发的庭下众人便饿狗般“争食”
,唯恐慢了,再没机会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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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以头抢地,连哭带喊:“定是那姓范的木商,他手下人常入南荒深山采木,结识得一些蛊师神婆。
罗二哥一直在催促他多献巨木,他急了眼,叫了巫师害人!”
有人奋力推开同伴,急声叫嚷:“是文殊坊的阮家!
他家初来乍到,便费巨资购大宅,家里儿媳也颇美艳,叫二当家的惦记上了,花了好些功夫设局。
许是他家不识抬举,使钱请亡命徒做下的!”
br>有人骇得不成人形,语无伦次:“鬼,是鬼,是卖到海上的恶鬼,他们坐着死人船回来报仇啦!”
鬼王脸上和善不改,但投下的阴影却越来越重。
他已经不耐烦了。
土巫、亡命徒、野鬼……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哪来胆子挑衅窟窿城?哪有能耐摘掉一个鬼神的脑袋?
庭下众人顿觉压迫感卷土重来,紧紧攥住了每一次心跳,扼住了每一口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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