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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副将:“这伤口两日了,哨兵说当时被暗袭,刀刃上淬了东西,故而不好愈合,还在断续渗血。”
少君是血肉之躯,上阵无损那是神仙才做得到的,但她身手好,不惧疼,招数凌厉,常常凭借强悍的恢复力用“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的招儿,伤越重,人越疯,战力越高。
这玩法,尤副将没命尝试,也不大理解,但平素里都无事,这回属于是阴沟里翻了船。
恢复力不及亏损速度,持续的渗血让龙可羡身体进入战损状态,而一旦进入这种状态,她就变了个人似的六亲不认,无差别攻击的事儿也不是没发生过。
尤副将犹豫片刻,将少君情况阐明,又补一句:“从前也发生过这事儿,在北境。”
“你们怎么处理的?”
阿勒呼吸发沉,压着脾气,小心地掀开侧腰的绸布,绸布原有的素白颜色已经完全看不出来,血红的湿了一块,贴在那腰间,仍然有血在渗出,红色的细线顺着腰线隐入被褥中,显得分外妖异。
“……”
尤副将挠挠头,“堵不如疏,找块打得最凶的战场,把少君换上去,这算少君领兵后,下的第一道军令。”
出息!
阿勒沉下脸,起身踹开门:“滚出去。”
“不成,少君此时一口能吞两个你,你你你,你被弄坏了,少君清醒后第一个宰的就是我。”
第37章依偎
龙可羡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日复一日地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的她只有五六岁,孤零零地坐在老树下,她攥着糖,糖块儿软化在掌心,薄液渗出油纸,黏乎乎,她低头想把手擦干净,又不舍得丢掉糖。
北境的冬日酷寒,风霜冰粒弥天卷来,老树上挂着零散的枯叶,也承不住风刮似的,从枝头剥落,斜斜地磕落下来,龙可羡伸手,接住了落叶。
叶片只有她巴掌大,呈现颓败的枯黄色,上面的脉络清晰可见,因为久失水分,五指稍微收紧,就会让它发出轻微碎裂声。
看不清脸的男男女女从身前经过,发出或惊奇,或厌恶,或恐惧的声音,各有盘算,最后消失在回廊尽头,龙可羡也尝试过跟着他们往长廊下走,走出这院落,可始终连老树荫蔽都绕不出去。
她迷惘抬着头,老树枯叶零落,虬枝横斜,像具巨大的骸骨,织成了一张狰狞的顶盖,罩住了龙可羡全部的少年时光。
单调,枯燥。
身上时不时就出现大小伤痕,好得很快,但伤疤会好,疼痛却重重叠叠地覆盖在她小小的身体上,让她在适应中越发麻木。
她蹲下来,跟蚂蚁讲有点儿冷,雪粒一层一层地覆盖在肩头,冻得她脸发紫,她恍然地想到,重重院墙之外,层峦叠嶂之后,在那南边的千叠万浪之上,大树四季常青,人们热烈张扬,树和人都没有听过冰粒打在耳朵上的声音。
这么想着,颈后忽然罩上了什么。
她看不见,可能是叶片,可是要比叶片厚实有力,轻重不一地揉捏着她的颈部,粗糙的虎口来回摩挲,带起的热度蕴藏着某种掌控欲,龙可羡在梦里分外敏锐,但她不在意这种掌控,冻得僵硬的皮肤逐渐回暖。
让她像只猫崽,拿头颈蹭着温度来源,舒坦得直哼声。
而那触感只持续片刻,就残忍地收回了甜头,她急促地喘口气,焦躁的情绪在心口蔓延,开始慌张地找寻起来,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突然“砰”
地撞上了什么,高大的,温暖的,带着清爽的气味。
她伸手,在漫天飞雪里缓慢地触摸,摸到卷曲的头发,摸到粗大的骨节,摸到将将开始长大的喉结,还摸到三四条挂在腕上的手串儿,后心罩上了一只手,不甚熟练地拍抚着。
龙可羡欢天喜地,跑着跳着告诉所有人。
他们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用惊惧嫌恶的眼神传递信息,仿佛龙可羡是个怪物,龙可羡满不在乎,她拽着那只看不见的手在雪地里打滚儿。
雪一层层铺在地面,慢慢显出了两道人影。
他们紧密地依偎,用彼此侵占的方式取暖,蛮横不堪,毫不讲理,绝不分离,在冷眼朔风里旁若无人地亲昵。
***
所以龙可羡是被热醒的。
意识逐渐清醒,颈部的触感也随之变化,从温柔的掌控感,变成具有惩罚意味的掐颈。
眼皮徐徐掀开,仍然昏沉着,像醉了三天三夜的醺感,阿勒好看的眉眼在眼前虚晃,两人无声地对视片刻,龙可羡声音嘶哑,说:“头,晕。”
阿勒徐徐拉出道笑,揉了揉她脸颊:“这次好乖。”
这次好乖,没有睁眼即拔刀,阿勒从这反应中便知晓伤口没有大碍,只是失血多,硬生生地把身子磨虚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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