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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爹娘和翁翁已经下了大力气,但他能读到的书,还是少之又少,即便但凡能得到的书,他都背得滚瓜烂熟,可那又怎么样?别人有更多的书,启蒙比他早,家里有先生专门教导,他一个十三四岁才开始认字的,怎么跟人家比?
想要书,就要有钱,而没有书,他就很难去和那些士子们拼。
还不只是书,学字可以用竹筷和沙土,练字的纸张可以正面反面反复用,虽然可能比不上人家用好纸好墨的写得字好,但也能勉强应付过去,可是总不能一点纸也不用,再节省,笔墨纸砚还是要花很多钱。
上学还要交束脩,就他一个人一个月的束脩,都能超过全家人一年的嚼用,早年还好,如今翁翁年纪大了,弟弟也要娶妻生子,妹妹要出嫁,他不能那么自私,让全家人一直供养自己。
孙学文面无表情,可是心中却有了答案,他靠着天分读成了秀才,已经很好很好,所以他不能奢望太多,只给自己这一次机会,如果中了,邀天之幸,如果不中,那也就罢了,他会认命,反正身为秀才,最不济也能去做个教书先生,家里人这些年的辛苦并没有白费。
秋试如期而至。
无数学子们等待这个鲤鱼跃龙门的机会,一场艰辛的考试结束,有人离开考场,欣喜若狂,有人痛哭失声,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唉唉叹气不已,他们这样的,考了一辈子科举,到了今天这地步不过是一执念罢了,纵然当真金榜题名,恐怕也做不得官,甚至没有几年好活。
陛下体恤,像这种屡考不第的,大部分会给一道恩旨,赏赐一个出身资格。
这些都是好的,其实只要平平安安出来,那就很不错,无数人是被抬着走出的考场,甚至,每年因为科举命丧黄泉的都不知凡几。
孙学文走出考场时,头晕目眩,扶着墙站了好一会儿,被他爹一把搂住,这才回过神,慢慢坐下,勉强道:“爹,我,我……”
他咬咬牙,终究还是把话说完,“我怕是这一次不能中!
爹,对不起,你骂我吧!”
他爹呆了呆,扶着儿子活动活动腿脚,轻声道:“爹不骂你,我儿已经是秀才,是咱们孙家最有出息的。”
孙学文嘴唇动了动,没再多说,上了驴车,让他爹牵着驴,父子两个各怀心思,慢吞吞回家。
这一次题目颇难,他策论写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干巴巴,言之无物。
到是今年多了一个附加试,他居然觉得还可以,比正题要简单些,自认为答得不错,但从一开始考官便说了,附加试题可做可不做,并不计入成绩……也不知道考官忽然多出这几道题是为了什么。
秋试时间有限,正经的题目都恨不得再检查个十遍八遍,估计很多考生不会太在意所谓的附加题。
孙学文离开考场的时候,还听左边房间里的小少年抱怨,说最后一页完全看不懂,一道也没答,周边人就安慰他,说那是附加的,并不计入成绩,没答的占了大多数,大家都一个样。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发榜的日子。
孙学文忐忑不安,可全家老少还是一起出动,前去看榜,穿过人山人海,一行人终于来到贡院附近,无数人翘首以盼,终于见贡院的人拿了红榜出来。
刹那间,几千人屏住呼吸,这一瞬,连风都不动了,很快,有人狂喜大笑,有人嚎啕大哭,孙学文沉默地看着三叔挤入人群,良久良久,等得他腿脚都僵硬,终于看到三叔气喘吁吁地出来。
他爹冷静地问:“怎么样?”
三叔有些纠结,脸色古怪。
他翁翁叹了口气,却扬起笑脸:“不怕,考不中也不怕,咱们阿虎还年轻,再等三年也一样。”
大家都应是。
孙学文眼睛一红,想告诉翁翁,他不考了,可话还没出口,翁翁就笑道:“咱们可比别的考生容易,至少咱们不用千里迢迢进京复考,家就在开封,而且如今条件好了,翁翁的东家是慈善的主儿,为人大方,每个月咱都有五两银的月俸,将来开始正式登台,听说还有大笔的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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