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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
库普听到克拉夫特这么发出指令,不同于平日里的商量态度,像未曾见过的剑刃,直白刚硬,强硬语调只在盐潮区的那次问询短暂听到过。
他本能地选择遵从,闭嘴看向队首的威廉的脚步,对照调整步频。
对克拉夫特的严肃要求打折扣,后果已经见识过了,教训深刻到这辈子不会有第二次。
学着克拉夫特的样子,库普快速回头看去,一瞥间只见到光焰摇曳的火把,照映秉持者晦明不清的脸,黑暗随他的前进亦步亦趋,保持着不多不少刚好五步远的距离。
背后浓郁夜色如盐潮区的潮水,浑浊不透明的流体,把尖锐贝类碎片、海鱼骨刺埋藏到目视不能及的暗处,在其中行走的人会一脚踩在上面,几天后伤口溃烂化脓,全身发热。
这是库普在那次经历前最深的恐惧,怎么也想不明白在浊流里划出的一个小伤口怎么会致命。
联立两者,他发觉了其中惊人的一致性,队伍正身处另一种更大规模的浊流中,对两支火把外的内容一无所知。
看厌了的丘陵跟他家附近的地面是同样的,在被海里或天上来的、填满空隙的黑暗咽下,完成了从熟悉到一无所知的转化。
有变化在里面发生了,但不是会让伤口化脓的破片那么简单。
身前脚步接连快慢交替两次,刻意错开威廉的节奏,克拉夫特再次转头,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往后,眼中倒映势微的火光。
随行走摆动的手臂停下,按在左侧腰间,在接受训练后库普才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被反复拎出强调。
往自己腰间按去,结实牢靠的锤柄给予了少许安慰,他有点理解为什么克拉夫特为什么喜欢这么做了。
目光收回,在库普身上带过,克拉夫特向他微微点头,加快速度往前走去,轻拍上威廉肩膀。
水手们与回望的库普对视,默默点上一支新火把。
队伍回归原本步调,克拉夫特也退到了他身边,一手始终不离腰际,另一只手却按上了颅侧,眼睛微眯。
安静,好吧,要安静……库普咬紧牙列,克拉夫特的行为左证了他的想法,但出于命令又没法开口询问。
升起的想法已经到了嘴边,被生摁了回去,然而单调的赶路中只有时而转向的路线和耳边的脚步声值得注意,由不得他不听。
威廉带领下,队伍保持了一个慢速而有节奏的前进步调,各人无意识地跟从上一位的步子。
前后略有时差的落脚踏地声从两边传来,汇入耳道,还夹进了马蹄哒哒声,以他的听觉,要分辨方位乃至对应个人,属实强人所难。
可克拉夫特确实地改变了脚步,像是要逼出一个与他们齐步的人。
是么,一个人无需照明走在山路上?熟悉道路的本地人,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他的见识暂无法提供一个别的选项,会选择与他们同步行走。
反过来说,他同样没见过能在漆黑夜里凭记忆盲走山路的人,向导彼得也做不到。
库普放慢脚步,一边接近队尾三人,一边尝试区分他们的脚步声。
在甲板上生活的人下盘稳健,能在波峰上稳住身形的双腿在山道上表现也不差,三人的厚麻草编织鞋底大同小异,跟前面克拉夫特靴子的重踏地声不难区分。
那么快地达成目的让他有点惊诧,不过这没有任何帮助,库普没听到来自后方的异常脚步。
他松开锤柄上的手,疑惑地看向克拉夫特。
后者没再回过头来,指节弯曲顶着外眦后几横指处,好像突发难忍的头痛,目光却死盯着威廉那边尚未被照亮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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