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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令。
季徯秩身子如失了骨般,往后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扶着墙,脸白得像窗框外的雪。
他是忠臣,本来圣上要杀谁他只管听着,圣上没唤他,他便不可乱吠——但是北衙那足足有一卷长的名册里赫然躺着“季惟”
二字。
上面是巍弘帝亲书的名,下面是他亲书的期,红墨浓得像是血。
“枢成二十三年六月初三。”
那是他爹中箭的日子——多亏了壑州一精通医术的道人来稷州云游,这才救了他爹一命,但谁知那人的命竟续没下去,几日后又蹊跷地去了。
再细看,里面多少忠义之士被注上了死期,他甚至瞧见了付痕的名字,不过付痕跳江自沉,倒比所题之日走的还早些。
不论忠奸,皇上不满意,那人便该死——这是什么世道!
当然,还有一个名字直往季徯秩眼里钻,刨着他的骨——魏盛熠。
虎毒不食子啊!
“这是假的罢?”
季徯秩倚着墙,仰着面流泪,那巍弘帝在他心中伟岸的身姿顷刻模糊起来,在他心里打起了苦痛的旋儿,“不可能……怎会……”
“你不清楚么?”
宋诀陵漠道,“那字,那玉玺印,那将军印……季徯秩,这自欺欺人的戏码你要演到何时才好?”
季徯秩知道的、知道的……根本就没有造假的余地。
三十多个名字,全是先帝亲笔,一撇一捺,与他记忆中的不差丝毫——季徯秩从前在御书房内帮巍弘帝磨墨,见过不少巍弘帝的墨宝。
季徯秩的书法堪称京城一绝,鲜为人知的是他那字与巍弘帝所书有七八分像。
怎会不像?那字是先帝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出来的。
二十多年的情谊,抹不掉的罢?
季徯秩脱力般缩在墙角,绝望地淌着泪,那本该用来拉情丝的眼,竟升腾起了袅袅恨意。
他瞪着宋诀陵,像一只未驯化的野狼,盯着拎着刀的屠夫。
宋诀陵抬眸去看他,恰巧撞上季徯秩那狠戾的眸光,他眦笑了声,道:
“原来这宫里不兴养狗,好养狼啊!
我不忍见你再被骗,好心将真相说与你,你竟这副模样?”
宋诀陵笑着,“况溟,想杀我?我告诉你,杀了我,你也没什么好处!
你舍得季家忠义之名断送在你手上?”
况溟,况溟。
“莫要……如此唤我!”
季徯秩痛苦地捂着耳,眉拧成结。
季徯秩及冠之年,因那时他爹逝世未及三年,及冠礼便潦草办了——那字是他爹提前取的。
临死前,他爹抖着手亲书几字,托飞奴捎至京城。
那是季徯秩收到的最后一封家书,那信上仅有六字——季徯秩,字况溟。
季徯秩将长睫垂下,半遮去了他那清澈眸子,却又不慎压出了点点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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