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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泪意猛地涌出,吞了一吞,看也不看脸色苍白的宁云涧便一头扎出去,可才走两步,手臂骤然被他拉住。
宁云涧扭过一张宛如困兽的脸,张了张嘴,又闭上,看着她眼中的期待一丝丝湮灭了,努力翘起嘴角,一句“珍重”
的话没说出口,她一挣手臂离去了。
阮木蘅狠狠摔出帘,那一秒好像心被狠狠拧住,泪水爬满了脸,拼命遏制了一会儿,告诉自己一切还有转机,紧咬嘴唇牵了自己的马走到营口。
营中一夜的人声不断,火光亮如白昼,营门排排镇守的卫兵处,一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磐石似的地站在一辆马车旁。
阮木蘅才止住的哽咽又攀上喉咙,忍了忍,向前轻声喊道,“义父。”
侯获眉目沉沉却分外和蔼,近乎温和地笑了笑,上前摸了摸她头,从怀中掏出一包叮当作响的东西,递给她,“没料到你会来,不过本身也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一些随身物品,还值一些钱,卖了它们足够你回到河西,继续好好地生活。”
阮木蘅被他说得鼻子一酸,泪水涟涟地落下来,伸出手扯住他衣袖,“义父,不能……不能跟我走……”
“不能。”
侯获再次摸了摸她,“我一身征战沙场,注定是将热血洒在战场的,你替我好好活着,若有幸大仇得报,义父一定来找你,喝你酿好的葡萄酒,若不能……记得每年三杯酒谢地,义父有人牵挂,也知足了。”
阮木蘅呜咽出声,侯获抚上她脸颊,“哭什么,我记得你以前惯爱笑的。”
他手上一施力,将她扶上马,“快些走吧,再不走,哭成这样要给人看笑话了!”
阮木蘅抬手拭泪,紧紧抑住哭腔,挤出话道,“义父一定要等我。”
一夹马肚,倔强地向前奔去。
战祸苇草茂茂,清晨的河水气……苇草茂茂,清晨的河水气寒,在半阴不明的晨光中蒸腾起乳白的浓雾,一匹满身热汗的枣红马撒欢地穿过茅草,到下沉的河边饮水。
马上的阮木蘅松开缰绳跳下马,原本想先就着河洗一把脸,踏过岸边的淤泥,见褪下河岸的河水黄澄澄的,浑浊无比,只好掬了一点水袋里的水草草洗过脸,便一屁股瘫坐到草地上,掏出捂得几乎馊臭的干粮来吃。
前两夜她从营地出来才半里地,便有两个人追了上来,几乎是架着她的马强行地掳着她往西走,她在山路上周旋了一夜,快被架到泌阳才甩脱了宁云涧派来“护送”
她回河西的两个人,绕了远路折返回去洛州的路上。
马上两日两夜的颠簸,身上又酸又麻,阮木蘅捏着腰肌大歇了两口气,晃荡了一下水袋,想着难支撑到洛州,便捏着腿起身,沿着上游找一些干净的水。
兴许是盛夏多洪水,上下河道远望去都是浑浊一片。
阮木蘅无法,又不敢耽搁路程,只好牵着马沿着洛河的河岸一路往下走。
默默前行大概十多里地,慢慢走出了野地,有一些商民打扮的人拖家带口架着马车从另一道行来,见到前面有河,纷纷卸马,欢呼着奔来,见到河中水浊,满面失望地用铜盆舀了一些沉淀,就地等着歇息。
阮木蘅走的也疲乏了,也勒马和他们一道坐在草坡上,边吹着风,边掰出一块一丝水分都没有的面饼慢慢地嚼。
坐在旁边的一伙人看着像是哪里来逃荒的一大家子,年壮的男人唰唰地刷马,年老的老妇人满脸褶皱,一口气没剩半气地任一个儿媳妇样的村妇伺候着,三个高矮不一的孩子面黄肌瘦地争抢一块米糕。
最小最瘦的那个力气小,只分得巴掌大的量,一边塞进嘴里,一边大哭,惹得那男人摔了马刷怒骂着,给另两个小孩一人一个耳光。
阮木蘅被唬得一跳,状若无意地转过头去,包起浆布包裹着的面饼,刚要塞进行囊时,一只黑黑瘦瘦的小手忽然伸在她面前。
她抬头,是刚在那孩子里的老幺,正睁着一双乌黑圆溜的眼睛望着她,眼中满是不懂遮掩的渴望。
阮木蘅愣了愣,掰出一块面饼递给他。
那孩子几乎在她伸手的那刻就抢过了饼子,生怕有人跟他抢,狼吞虎咽地吞下去,噎得脸色发青。
阮木蘅正要从水囊里倒水给他,之前的男人两三步过来,一巴掌拍在那孩子后脑勺,吼道,“给我滚回去!
小兔崽子!”
那妇人见状边将孩子从男人手中护住,边抱歉地朝阮木蘅道,“我们一路逃得急,没带够干粮,让姑娘见笑了。”
阮木蘅赶快摇头,“没事没事,我反正快要到洛州了,这些干粮也吃不完。”
又望了望那妇人风尘仆仆的形容,道,“敢问大姐,你们这是从哪里来的,也准备去洛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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