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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行,没芝麻酱您给我来碗盐水我就着喝都成!”
可能我说话的样子有点夸张,老板一下子笑了,随后转身走进后面的厨房。
“你干吗呀?难得我说可怜可怜你,请你吃顿好的,你还挺拿堂。”
“我不是拿堂,请我吃顿糖醋里脊你下半月还过不过了?”
“哪儿那么悬啊,又不是多贵。”
“行了,你省着点儿吧,省着点儿好好建设你那‘桥’,我吃面条就挺好,再说在上海呆这么长时间,本邦菜吃了半年,我想一碗正宗老北京芝麻酱面都快想疯了。”
“嘁……没糖醋里脊的命你就。”
他白了我一眼。
“对对,我是芝麻酱面的命,最多了再加两瓣儿蒜,一条黄瓜,一盘子炸糊了的花生豆儿,您老人家是满汉全席,别跟我们这穷人一般见识。”
“去一边儿去!”
他笑出声来,然后从桌子底下踹了我一脚。
那天,我们俩窝在北京站门口的小吃店吃了一顿热乎乎的芝麻酱面,外头北风那个吹,屋里火炉子那个旺,吃完之后一人出了一脑门子汗,如果没记错,那时我活了这三十几年来吃得最好的一顿夜宵了,那之后,竟再也没半夜回北京过,每次回来,也是吃别的东西,好像完全忘了世上有芝麻酱面这种人间极品美味,而现在想来,似乎嘴里还残留着那时芝麻酱的香,和紫皮儿独头蒜特有的、钻太阳穴的那种辣。
那天晚上,我没回家,跟着周小川,我去了他家,走进建安里五巷口的时候,我觉得热血沸腾,不夸张,我有种大喊“我裴建军又回来了!
!
!”
的冲动,不过周小川说,我要是那样肯定得让人扔砖头,还说我就算喊,也得尊重原作,喊“胡汉三又回来了”
。
好,我是胡汉三,我是土匪恶霸,既然这样我就不用跟你客气了,进了他家门,我扔下行李就躺在了床上。
“起来!
去洗澡去!”
他冲着我扑过来,一把拽住我的军大衣领子,往起拉我。
“别别,让我躺会儿,快累死了。”
我耍赖。
“不成!
一身土,你躺完了我还得重新换床单!”
拽了好几次,他才把故意往他枕头上蹭的我给拉了起来,然后连推带搡的赶进了小浴室。
“哎!
我没换洗衣服啊。”
我从门缝喊他。
“你包里呢?”
“那都是要洗的。”
半天没吭气儿,我知道周小川肯定一脸想杀了我的表情,最后,他才无奈的说了句“那先穿我的吧。”
好、好,这就行了。
我满意的关上门,然后认认真真地洗了个热水澡。
那时候各家各户还没有热水器,夏天是用大油漆桶放在房顶上晒热水,到了冬天就只能用炉子坐水,然后用澡盆洗,我那天用的是周小川的澡盆,那玩意儿我很熟悉,因为我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小时候我们俩还一块儿在一个盆儿里洗过,现在容我一个人都有点紧张了,不过放下一个周小川还是可以的,他身子小。
八十年代末,建安里的房子还不是多么破,只是很旧罢了,而且也小,于是很多人家就都在自家房子外头加盖房屋,多数加盖的房子也都很小,作厨房和浴室用,周小川家的小浴室就是这类私盖的房子。
这种“建筑扩张”
直接导致了院子的缩小,而在后来,我在新闻里听说,政府要大力整治这种行为,还将之取名为“整顿私搭乱建工程”
,不过那已经是建安里拆迁之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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