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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抱着米袋,看了眼顾言手里的书,“你怎知我在米行出了事?”
顾言瞥了她一眼,回忆着道,“我正抄东西着呢,就听街那边说,有个小姑娘把个汉子给揍了。”
这话似曾相识,芸娘不自在得醒了醒嗓子,怎么她三番两次都在顾言面前时这副模样,眨巴了两下眼睛,尽力无辜道:“我,我也没使劲,谁知他那么不经事。”
顾言淡淡一笑,挑花眼微微上挑,瞥了她一眼,“嗯,我信。”
信?他信了才有鬼呢。
芸娘一挑眉,她虽然性子直,可这好赖话还是能听出来的,这分明是顾言揶揄她呢,不过看在这人刚把她解围的份上,她也就不与他计较了。
两人回到了屋子里,便开始收拾屋子,这屋子显然是好久没人住了,边角窗台积满了灰,呛得人直打喷嚏,收拾干净后,芸娘再铺上新买的被褥,松松软软的,带着些晾晒后的干草味道,让这屋子里有了丝烟火气。
芸娘先拿簸箕铲了些木头疙瘩,塞到炉膛里,再将白天里买的栗米下锅,不过半晌,灶上就冒着白气,熏得满屋子都热气腾腾的,桌上摆着碟香油拌好的霉豆腐,两人坐在油灯下。
芸娘捧着碗,看了半天,却不动筷子,顾言洗完手拿着个帕子擦手,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芸娘扫了这屋子一眼,感慨道:“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就又有家了。”
顾言顿了下,微微垂下眼,家这个字对他也有些恍如隔世。
芸娘筷子搅着粥,往日的日子化在细碎的言语间:“我从小和阿爹相依为命,以为那村子里的两间茅草屋就是家了,后来阿爹走了,我才明白,有屋子不是家,有人才是。
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我有屋子住,能吃饱饭,还有同我一起吃饭的人了,这可不就是有家了。”
说着,她转过头,眼睛亮亮看着他,“顾言,你说是不是?”
顾言抿了抿嘴,长长的睫毛在油灯下遮下一片阴影,不知该说她容易满足,还是心思简单,有瓦遮顶,有粥填肚,就觉得是个家了,可偏她这么说着,让人不忍将这单纯的念想打破。
“诶,对了,我还备了个东西。”
“什么?”
顾言一挑眉,见芸娘从袖口里掏出个本子,倒像个账本,“这又是从哪里来得?”
“我刚扫屋子的时候,在角落里捡的,想是前任屋主留的。”
芸娘说着,朝顾言伸了伸手,“把你今日买的笔墨拿来。”
顾言不明白她要做些什么,只是起身取来笔和磨锭放在桌子上,他撩起袖口把笔架在芸娘手里,眉梢在油灯下一挑,“可要我给你磨墨?”
“那便辛苦你了。”
芸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点倒也没谦让,顾言眼角眉梢露出些笑意,屋子里倒也没砚台,他量了水倒进个空碗里,取墨块慢慢研磨,边磨边打量着芸娘,只见她难得的脸色严肃,一笔一划在本子上写着些什么。
到底是没忍住,顾言凑近了些,看着她在本子上写着,“卖阿花,二两,上山采药,一百钱,长命锁,三十两……”
“这是些什么?”
“账本啊,人情换成钱,这都是你欠我的,日后可都是要还我的。”
顾言一挑眉,芸娘咬着笔杆,歪脑袋想了想,“不对,不光是你欠我的,我还得把你给我做的也记上,这账才公平。”
说着,芸娘埋着脑袋,吭哧吭哧写着,嘴里还嘟嘟囔囔,“帮我解围退婚,二十钱。”
“火里救我,一百钱。”
一条条听下来,像是条条暖流缓缓在灯光里疏散,顾言眯起狭长的眼睛,真是想不到才短短一月,两人已经经历了这么些事。
“还有那馄饨,十文钱”
“今日帮我辩解脱身,算个五十钱吧……”
可顾言越听越琢磨出点不对头来,感情他欠芸娘都是几两百十钱,到他还的时候就几十钱几钱的还,这得还到猴年马月去,他顿了下,向着芸娘凑近了些,少年呼吸声轻轻喷在她耳边,“你这账这么算对吗?”
芸娘瞥了他一眼,理所应当道;“哪里不对,我可是再公正不过了,你瞅瞅,一条都没漏,你可别想赖账。”
顾言扫了一眼那密密麻麻地账本,正想说就这些东西,自己也不会赖她,她倒不用这法子记账,可刚张了张嘴,就听有人敲门。
灯下,芸娘和顾言神色都是一怔,这么晚了谁会来敲门呢?顾言敛起神色,瞥了眼敲门声传来的院子,摁住要起身的芸娘,淡淡道:“天色太晚了,我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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