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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人?”
顾言轻笑了下,缓缓道来:“大人这么多年的官你还看不明吗?故事怎么写不取决于写故事的人,若有一天我成了看故事的人,那便是大局为重,天下民生,何罪之有?”
崔曙听到这话,一时间脸上青白交加,扶住桌角,敦厚的身体直发抖,“滚!
你,你顾言,枉读圣贤,心术不正,给我滚出去!”
天边卷着雪飘飘摇摇落在院子里,芸娘本来撑着下巴坐在门槛处等顾言。
却只听“砰”
得一声,书房的门被从里面重重合上,而顾言站在门边,孤孤零零。
芸娘急忙跑上去,拉住顾言袖口,一眼瞅着他白皙脸侧上的红印,踮起脚,伸手轻轻抚了上去,“诶,怎么了?”
将要碰到的时候,顾言倒吸了口凉气,却没有避开,任由身旁人那指尖拂过伤口,眼神在她身上徘徊,刚才的凌厉和寒气也疏散开来,轻轻道:“手这么冰,怎么不在屋里等。”
“我坐不住。”
芸娘探着脑袋顺着门缝,偷瞧着屋子里的光亮,“怎么了?崔大人不收你吗?”
顾言垂下眼,淡淡道:“不收。”
“为什么啊,你底子这么好,难不成嫌咱们没跟那门口的人一样提礼?”
芸娘歪过脑袋:“不该啊,崔大人不是那种人。”
“芸娘,”
顾言望着她,一字一言道,“这世间有比穷更可怕的东西。”
芸娘愣在原地,她望着飘扬大雪中的顾言,只听他嘲弄一笑,“大概这便是我的命吧。”
雪落在脚下,顾言转身,却被一只温暖干燥的小手拉住,那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言,你可还记得,我说过,我陆芸这辈子,偏不信命。”
芸娘看了眼那屋子里亮光,就这么走了,那可真没人肯给顾言做业师了,再一想到见到的张扬跋扈,假惺惺的陆安歌与谭春儿,难不成这辈子她离了陆家,就真的不能活出个人样吗?她不信,为了那未来的荣华富贵,她也得搏一把。
芸娘咬了咬嘴唇,转身走到院中,正对着崔曙的书房门,双膝一曲,“噗通”
一声跪在雪地里。
顾言僵在原地,眼前似被寒气缭绕,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这外面风雪的冷还是心中的冷,乌云压着风刮过脸侧,只见那娇小的身影跪在茫茫大雪里,为他苦苦求情道:“崔先生,芸娘也不是想挟恩求报,只是念着这么多年的情分上,给顾言一条活路。
若您今日赶了我们走,那这世间虽大,却没有我二人的容身之所,我知您素来清正,不肯沾染是非,可这世间又不是非黑即白,崔先生,就当是芸娘求您了,就帮顾言一把。”
屋子里传出年迈的声音,像是枯枝攒着的最后一丝力气,“芸娘,世间没黑白但人心有对错,你且回吧。”
“先生,芸娘不知道什么对错,但如果想要知道这事到底是对还是错,只有走下去才知道。”
芸娘抬起头,雪落在肩头,她俯下身子,把额头伏在雪里:“今日先生不出来,我就跪在这里不走。”
顾言只觉得面皮上是冷的,心头却是说不出的百般滋味,他曾以为,曾以为不会再有人这样待他,喃喃道:“芸娘,不用这样……”
芸娘闷闷道:“用,怎么不用,我要让你顾言去考试,让你做大官,让你终有一日能站在人前扬眉吐气,站在太阳下笑得开心。”
顾言目光微闪,指尖微颤,“芸娘,我这一生注定站不到太阳底下。”
“我说能就能,人活一世,总该有个奔头。”
少女扬起脸,话音穿透这风雪,一字一句道:“顾言,你给我记住,这世间的人纵使都不看好你,纵使他们辱你骂你,还有我陆芸拉着你。”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3-2019:37:09~2022-03-2223:1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le(微笑)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吹牛皮顾言听着这话脸上一怔,他望着质朴青涩的少女,像是在这寒冬漫天大雪中有人用温暖的手握了握心脏,让热血顺着受尽苦难的身体流遍全身。
书房里,崔曙听到屋外芸娘的喊话,抬眼透过窗纸描过院子里的人影,长长地叹了口气,烛台上的火苗明暗不定地映在脸上,昏瞑中像是这风雪中飘摇的江山,又像是那位宫里卧在病榻上的耄耋老者。
其实他也明白,太阳要落了,世道是要变了,只不过有时候,人想得明白,和做不做是两回事。
崔曙没由来地想起那年在定州里翻天覆地的一夜,若不是圣人抽调军饷建太真宫,他们也不至于断粮差点活活饿死在定州,没芸娘阿爹沈青山断了条腿救他,他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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