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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还未露头儿,贺森已经穿戴完毕:一副老式近视眼镜(眼镜框圆圆的,眼镜腿红红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年轻人常戴得那种),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衣洗得很干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年轻人常穿的那种衬衣,那时,似乎只有领导干部才有资格穿的确良),一条青色纯棉休闲裤(只有这条裤子还算有点现代气息,美中不足的是,裤子的下部出现一个大大咧咧的破洞),一双开口笑的皮鞋(少说已经有十年了罢?)
匆匆吃过一包方便面,贺森来到楼下车棚取出那辆被灰尘覆盖的“飞鸽牌”
破旧加重自行车。
看车棚的大爷热情地递给他一条破毛巾,让他好好给自行车美美容:“小伙子,这年头谁还骑这种车呢?卖废铁也值不了十块钱。”
贺森对这位老大爷很熟悉,老人有个奇怪的名字,叫耿不服,年龄不很大,腿脚也很利索,一根弯弯曲曲的拐杖却与他形影不离,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贺森朝耿不服微微一笑,一边擦拭着车子,一边说:“老大爷,这年头,大伙都在勤俭节约,我们年轻人理应带个头啊,您说是不是?”
耿不服愣了,一直以来,贺森在他的眼中就是一个纯粹的地痞,见了面都是叫“老耿”
,今儿个却称呼“老大爷”
!
嘿,这小子今儿个怎么变样了?不会是脑子出了毛病了吧?看看他这身打扮,多酸!
贺森似乎感觉出了耿不服瞅他的目光,也不在意,他身上穿的衣服,脚上穿的皮鞋,都是上大学时哥哥贺林留给他的,如今,斯人已去,悲伤无用,只有按照哥哥临终前说的去做,哥哥才会瞑目。
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贺森才把车子擦好,从耿不服处借来气筒,打足了气,刚要骑上车上街,三辆红色保时捷911停在他眼前。
金牙狗、刺驴领着一帮兄弟从车里出来了,弟兄们看着“焕然一新”
的森哥,再看看森哥扶着的“飞鸽牌”
二八加重自行车,眼圈红红的,不知说什么好。
金牙狗开口了:“森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们兄弟了?我们可以向森哥保证,我们是森哥的好兄弟,我们的命是森哥给的,森哥你现在不要我们了,我们该怎么办?”
说着说着,金牙狗扑通一声跪在了贺森面前。
刺驴等兄弟们见金牙狗说得声泪俱下,也跟着跪倒在贺森面前。
这些兄弟都是贺森的铁杆儿,跟着贺森风里来雨里去,吃过枪仔儿,挨过刀砍,坐过班房,踏平了海中市各大黑帮,平日里,谁敢欺负他们,他们的森哥绝对出手相助,家里有了困难,森哥总是慷慨解囊。
特别是刺驴,他的母亲前年去世,家里穷得连火葬的费用都出不起,森哥带着弟兄们不仅替他付了火葬费用,还披麻戴孝,风风光光安葬了刺驴的母亲,这在海中市的黑道白道传为佳话。
也正因此,弟兄们对森哥的突然离去伤感不止。
“森哥,你不能丢下兄弟们不管啊!”
“森哥,你要是走了,海马帮可怎么办啊?”
“森哥,你就留下来吧,兄弟们永远跟着森哥干!”
……
贺森似乎是铁了心,丝毫不为金牙狗等人的真情所动,径直越过跪着的兄弟们,骑上破旧自行车,消失在清晨的大马路上,留下一串自行车发出的“咯吱咯吱”
的声响。
“森哥……”
兄弟们一声长呼,似乎与森哥永不见面似的。
看车棚的耿不服像是一生也未见过这样的分离场面,一行老泪涌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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