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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宣凛一直悬着的心,这刻终于放下了,自己没有辜负恩师,病榻前发誓要为大将军洗清冤屈的许诺,今日也实现了。
酸楚哽住了喉头,他退后两步,重重跪拜下去,过了良久才颤声道:“官家圣明烛照,臣叩谢官家。”
官家垂眼看着他,说:“起来吧,这本就是朕欠着易大将军的。
这些年,着实是委屈易公家小了,易家小娘子往后可以自行婚配,不过朕知道,如今这样现状,对她很是不利,你不必担心,朕自会成全她的体面。”
李宣凛复又叩首,这才站起身来,叉手道:“臣愚钝,虽没有经纬之才,对官家却是赤胆忠心,苍天可鉴。
日后必定潜心辅佐太子,以报官家知遇之恩。”
官家点了点头,“过两日,册立太子的诏书就要颁布了,这是压在朕心头的巨石,早日放下,或者朕的身子也会好起来的。
再者,上京内外兵力经过这次震动,着实是漏洞百出,上四军那帮人吃着朕的俸禄,竟想撬动朕的根基,可见整顿刻不容缓,再耗下去,上四军就要烂透了。
朕先前与你说过,安西四镇目下有人暂管,你可遥领大都护,特进金吾大将军。
京畿道及幽州一线的军务和布防,就全交托给你了,你是稳当人,你办事,朕才放心。”
李宣凛道是,“臣领命之后即刻重整军纪,一定还官家一个太平的京畿。”
官家说了半日,似乎有些疲乏了,抚着圈椅的扶手叹息:“朕的父辈也曾有过动荡,当初先帝堂兄弟三人争夺皇位,若不是三叔毒杀了长兄,也轮不着朕来承继这江山。
先帝励精图治,社稷稳固,朕也想效法先帝平衡天下,却没想到今日旧事重演,朕很羞愧,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朕心里确实怨恨二哥,但过后也自省,是不是自己过于想当然了,才逼得他这样。
他一直因先皇后,对朕颇有微词,但夫妻之间的事哪里说得清楚。
就算到了今日,朕也不明白为什么与先皇后渐行渐远,如今连她的儿子也没能保住,让他年轻轻的……就……”
官家说到动情处泫然欲泣,他也有自己的无奈,但他先是皇帝,后才是丈夫和父亲,纵是性格里有执拗和倨傲的成分,晚景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李宣凛不知怎么劝解他,到最后也只说出一句“人各有命”
来。
官家看看这年轻的王公,勉强牵了下唇角,“你还不曾娶亲,也没有生子,哪里懂得朕的伤痛。
不过朕希望你永远不知道,你应当有段美满的姻缘,生两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安安稳稳,平平顺顺地度过一生,不要像朕一样。”
现在的官家,不是运筹帷幄的帝王,是个年长的过来人。
李宣凛从他脸上窥出了岁月的沧桑,即便是立于山巅之上,也照样有他的情非得已。
后来又陪官家说了几句家常,方从禁中退出来,站在护城河边向东眺望,能看见东侧的热闹街,和界身南巷隐隐的灯火。
天色晚了,想过去看她,又怕不合适。
还是待明日吧,如果明日有空的话。
回到衙门又交代了军务,四直都虞侯斩了三个,如今位置空出来了,须得择贤能者任之。
赵灯原道:“这些事可以慢慢办,上将军且回去歇一歇吧,这里有我们兄弟守着,出不了乱子的。”
他听了,紧绷的肩背终于松懈下来,搁下手里的狼毫,合上了诸班直名册。
从十字街往东,经过鬼市子,本以为这鬼市今夜会闭市,毕竟刚出了这么大的事,人心还惶惶,可他完全料错了。
这鬼事依旧开得很热闹,卖衣裳的、卖竹席的、卖诸色杂货的,应有尽有。
死了一个皇子,对老百姓来说无关痛痒,日子还是照过,钱也还得照赚。
他从一片叫卖声中走过,穿越人海,仿佛重新还阳。
行至沁园前,正要举步进门,张太美从门里赶出来,压嗓叫了声公子,示意他看斜对面停在暗处的马车。
他这才发现车前站着一个身影,细看竟是般般,张太美在一旁解释:“并非小人不请小娘子入内,是小娘子不答应,偏说要在外面等公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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