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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未在时祺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那双漆黑的眼现下宛如秋水,亮光似有金鱼浮游,往外缓慢地吐露忧伤的气泡,上升,迸裂,涨满整个瞳仁。
他很少这样不自信。
“你出面和她谈,如果是我,她不会同意的。”
时祺两腿交叠,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气泡好不容易在眼间聚成一个光点,又倏然消失。
“她好像很不愿意跟我扯上关系。”
他轻笑一声。
重逢以后,他好像对一切都了若指掌,却唯独没办法预测她的心之所向。
-
夜深。
时祺从梦魇中挣脱。
他惊惧地呼吸,胸口都剧烈起伏。
梦境中温禧站在岌岌可危的深渊之上,如履高空钢索。
他声嘶力竭去拽,最后却无法阻止她翩然陨落,在楼底绽成一朵浓郁的血花。
日有所思,于是梦境与现实交叠,时祺缓缓地张开手,被他牢牢攥在手心的,是那根独奏会时绑在温禧眼上的白绸。
原先放在枕下。
长夜漫漫,白绸上独属于温禧的余温早就消耗殆尽。
犹记得在台上那一刻,他屏息凝神,伺机而动,想起自己提到那首歌时,温禧瞳孔剧烈的收缩。
原来她也会害怕自己吗?
一场阴差阳错的听音表演过后,他卑劣的执念作祟,用心昭然若揭。
他像是溺水者,伸手触及那片浮萍时,就生出永远占有它的妄念。
原来他才是深渊。
独奏会筹备与正式演出时带来的高负荷运转,高度紧绷的神经倏然间放松,回家后不知何时竟沉沉睡去。
现在也醒得突兀。
失眠是时祺在练琴时留下的后遗症,在维也纳时,他将自己在琴房里一关就是数个日夜,晨昏颠倒,专注训练。
八年的时间,他将多余的情感抽离,无休止地触碰琴键,钻研力度、节奏、指法,将自己训练的比自动演奏的程式还要到位。
导师毫不吝惜溢美之词,褒奖他上乘的天赋。
作为钢琴家,时祺天生就了解如何去掌握指尖触键力度,也通晓如何最大化地去挑动观众的情感。
他与作曲家同频共振,抑扬顿挫,细腻如穿楚打叶的雨丝,自己的情感维度却莫名失真。
古典音乐本是含蓄的艺术,但他却亲身见证观众因手中织就的旋律眼含热泪,那本是演奏者奋斗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幸事。
可掌声雷动之时,他用余光在一张张金发碧眼的陌生脸庞上流连,却没找到他想要的那一位。
“您真的太棒了!”
每次谢幕,他都习惯去接乌发棕眼的观众递来的捧花,听见耳畔语无伦次的赞美,再见女孩似曾相识的迷狂神色,恍然回神。
这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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