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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绢上密密麻麻千余字,但其实漫卷都是四个字:改朝换代。
黄龙元年七月十五日。
朝阳出阊阖,鸟雀在檐角叽叽喳喳。
一个面生的大宫女正洒水到地上浥湿灰尘,她身后跟着几个穿着孝服的小太监,不断的扬起扫帚,全然没理会缟衣黄里的皇子龙孙。
祛除掉了宫中旧日的晦气,才好迎新主人。
郑照走出宣政殿,迈步穿过含耀门,随手折下一枝宫墙柳,把玩着朝紫宸殿走去。
到了西偏殿前,他把柳枝递给候在门口的小太监,转身看向后面,那是一队从宣政殿门口就跟着他的禁军。
美其名曰护送,其实上是押送。
“里面也要跟进去?”
郑照边问边挽起缟衣的袖子,动作潇洒坦然。
这缟衣并不合身,乍看之下还有些寒酸,与郑照金尊玉贵的身份截然相反。
可他肤色如玉,在晨曦的映照下,微微泛着润泽的光,这点只有养尊处优才能生出来的。
禁军校尉收回目光,低头拱手道:“请敬王恕罪,陛下的旨意,卑职须得全程保护王爷的安危,寸步不得离开。”
郑照轻笑一声,迈开腿一步跨两级的走上了碧阶。
这不合宫中的规矩,但今天对于他来说……只要开心就好。
紫宸殿的正殿为皇帝起居之所,他每次进宫都住在西偏殿,对这里一草一木再熟悉不过了,可如今西偏殿的情形却让他不忍直视。
满殿狼藉,一群人正在翻箱倒笼的找东西,木器钉的破烂,瓷器打的粉碎,案牒更是全部散在地上。
大伯并没有放弃找遗诏。
郑照环顾四周,各个门口皆被禁军把守,之前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被锁在了一间屋子里,哭啼声不断。
“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旁边永远落在自己一步之后的校尉。
校尉被问得微微一怔,随后不慌不忙的躬身道:“恐有贼人趁此作乱,惊动了殿下,故而把闲杂人等锁了起来。”
其实他是嫌太监宫女碍手碍脚,阻拦禁军搜查。
眼前的少年虽然不是太孙了,却还是先帝宠爱的小嫡孙。
先帝龙御归天了,他也是袭了废太子爵位的小敬王。
皇孙贵胄,岂容宵小冒犯?只要他听话,总会留几分体面在。
郑照笑了笑,却没有就此作罢,而是又说道:“陛下遣我出宫,允我带走常用的家什,把人锁了,是要本王自己动手搬吗?”
校尉纠结着皱起了眉头,陛下在早朝对小敬王亲近有加,在小敬王自请离宫后,还再三嘱咐说让他将用惯了的家什带走,别不好意思拿。
可陛下在早朝这么做是为了彰显自己度量,好是为了安抚群臣。
朝堂上讲究个委婉隐晦,总不能学市井小民一般吆喝,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别错过。
我对个有威胁的皇侄都好到要啥送啥,对你们肯定既往不咎,不计较站错队的事情。
快来给我投诚,别搞七搞八的瞎折腾,老实的在家等着接受重用吧。
至于秋后算账,怎么可能呢?不信,再仔细观察下我这张和蔼可亲的笑脸。
“王爷,人多手杂的,看顾稍有不及就容易丢了东西。”
校尉上前一步,语重心长的劝说。
当然,这西偏殿目前最容易丢了的东西是先帝遗诏,随便个谁塞在哪里一时不察就能送出宫去,酿成大祸。
郑照不介意自己搬东西,可他就是故意的。
既然大伯早朝时允他带走常用的家什,不是顾念那一点凉薄到快没有的骨肉亲情,而是打定主意他这儿有遗诏,算定他一定会把遗诏夹带走,想要从他要带走的东西里搜查出遗诏,那他又为何不借此机会作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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