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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容看着她,低低地说:“你知道有的人就是这样,越是欠缺的,越要向别人卖弄。”
乔栗子侧过脸,神情中有几分懒倦,发出了一个模糊的音节:“嗯?”
沈从容声音里带着戏谑的笑意:“我母亲和玄心悦的母亲曾经是同学,对方听说自己女儿进了我所在的剧组,于是特意拜访她,希望她能说动我,在剧组多多照应玄心悦。”
乔栗子说:“而你母亲其实无能为力?”
沈从容突然提了一个问题:“你还记得第一次感到自由是什么时候?”
乔栗子摇摇头:“只记得第一次感到自由的终结。”
“我是在十四岁。”
沈从容慢慢地说,“和魏学同——我的一个朋友,一起去书店的那天,在商场门口遇到了她的母亲。”
她记得非常清楚,魏母穿了一件睡莲印花的丝绸衬衫,米白开叉半裙,长发半挽,非常亲切地向自己笑着。
沈从容也礼貌地打了招呼。
魏母随意地问了句她们买的什么书,听着魏学同东拉西扯的回答,突然间凝固了表情,瞳孔骤然放大。
与此同时,沈从容听到身后传来刺耳的刹车与撞击声。
“别动。”
魏母异常严厉地对她们说,“不要回头。”
魏学同服从了这个指令,然而沈从容已情不自禁地转向噪音传来的地方。
还没来得及识别那一片鲜红血色的来源,一双手轻柔地遮住了她的眼睛。
“不要看。”
魏母恢复了镇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坐上魏母的车后,沈从容一路都没有讲话。
别人只以为她受到了惊吓——确实如此,但却是被卒然显现的巨大自由所惊吓。
她想起的是小学三年级的一天,毛舒萍说要带她出去玩,却驱车来到了一家酒店。
毛舒萍一手牵着她,步速非常快。
走廊柔软的地毯吞噬了高跟鞋的咔哒声,她跌跌撞撞跟在后面,只觉手腕被箍得生疼。
那么多紧闭的门,毛舒萍准确地闯入了其中一扇。
在那扇门里,沈从容见到了父亲。
和父亲在一起的是个陌生人。
她尖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周遭充满了争吵与撕扯,衣服在空中乱飞,瓷器被甩到墙上,四分五裂。
她旁观了无数次毛舒萍歇斯底里的发作,半夜被叫起来打电话给父亲问他在哪里,几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习惯上前目睹不堪的内情,习惯被当成示威、胁迫和见证的工具,心中仍一直对毛舒萍抱有怜悯之情。
如果她都不怜悯,再没人会怜悯。
沈从容不止一次地问过,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离婚?
毛舒萍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瞪着她,说:“你懂什么离婚?我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是我?”
现在她也想问,为什么是我?在被别人的母亲呵护地挡住视线的时候,沈从容在心中大喊大叫:拥有那样的母亲还要忍受她的折磨的人,为什么是我?
这样问过之后,突然就不痛苦了,也不再感到爱和怜悯毛舒萍的必要,前所未有的轻松笼罩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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