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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男带胡姬?胡人带汉女?啧啧啧,你们小小年纪,作什么营生不好,非得当人牙子!
伤天害理呐!
还专一混着卖汉胡男女,猪羊配种呢?啐!
真晦气,早知道你十四郎家里做这行当,咱两口儿才不救你,由着你俩淹死在河里算啦……”
一听李元轨打探带着少女的汉胡男子,船娘顿时发作,也不由得别人插口解释分说,絮絮叨叨一面数落一面划船扳桨,径直将李元轨主仆送到最近的河北码头。
船头靠上木栈,妇人糙手一挥,两个少年仓皇上岸。
这地方其实就在便桥边上,往东看过去,那座石础木梁的跨河大桥近在咫尺,桥面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两岸桥头附近都建了不少房屋,北岸这边属咸阳县该管,正式官称为“咸阳渡”
,又有个别号“小西市”
,是形容渡口镇上商旅繁华、胡人众多。
李元轨带了阿沉,从岸边走上一道长长的阶梯,转入东西横街,顿觉五光十色目眩神迷。
他不知道官府是否敕准这里兴建市署,但临街不少房屋都开门作了店肆,还将布帛陶器等大批货物摆在门外木榻上叫卖。
有些人家竟然在兴建二层楼屋,几幢已建好的小楼,檐下挂了布幡酒旗,花花绿绿迎风招展。
街上到处都是挑担小贩和运货的骡车。
路口正有驼队走过,几峰高大的骆驼背负货物,以粗绳前后缚成一串,颈中挂着铃铛,牵驼人几乎都是高鼻深目戴卷帽穿翻领袍的商胡,丁当声响彻一路,却没多少行人注意他们,看来都见惯了。
不等李元轨吩咐,阿沉自动跑着去一家家店铺询问“是否见过带着帷帽胡姬的高壮男子,或带着汉女的商胡”
。
问过两三家,都不得要领,再往前走,一阵焦香气味飘过来,李元轨马上听见自己肚内的叽里咕噜声。
“哎呀……嘿嘿嘿,十四郎,”
阿沉揉着肚子转过脸来,“大……哎,阿郎也该进点膳食了,从清早到现在,还水米没沾过牙呢!
奴婢想起来就心疼,这要回去让陈长史知道了,还不得给奴婢一顿脊杖?前头就有个胡饼店……嘿嘿嘿……”
“哪里来的这多废话!”
李元轨没好气,“你就直说,你肚子饿了想吃饭,不就得了!”
他们确实需要休息和进食,磨刀不误砍柴工。
这会子还不到晚饭时候,前头那家门面不大的胡饼店刚刚开始添柴弄灶,卖饼老汉正在揉面,灶口烘着几个中午卖剩的胡饼,胡麻油面的香气一直飘到街上。
附近也没别的现成饮食,阿沉打问几句,主奴二人进店坐地,一个老媪先端了两碗热浆水给他们喝。
这胡饼店门面狭小,店内除了一座高炉灶和揉面打饼的木案板外,只放得下一具食案和几个又脏又破的蒲团。
这时节也嫌不得腌臜讲不得规矩,李元轨拣个略干净点的蒲团盘膝坐了,又示意阿沉也坐,自己端起粗陶碗啜口热浆水,只觉一道暖流顺喉而下,直通五脏六腑。
浆水滋味很淡薄,胜在热乎。
李元轨几口喝光了一碗,老媪又给他倒上。
阿沉吞咽得比李元轨还急,抹着嘴“阿婆”
长“阿婆”
短地跟老媪套近乎,逗得这五六十岁的白发布裙老妇人笑开了满脸皱纹,二人闲谈得很是投机。
李元轨却在看那老汉打胡饼。
老汉从地上一只木桶里揪出一团团发好的面,以手蘸着案板上陶盆里类似脂油的白浊腻膏,反复揉搓面团,把它拉平、折叠、压扁、揉成团,再拉平、折叠……重复三五次,才用木棍将面团擀成圆圆的胡饼状,上面刷一层清脂,撒些胡麻粒,放置到案板一边待烘烤。
案板旁边靠近门口的大灶,形状也较特异,不是很宽敞,却堆垒得很高,灶口快要超过老汉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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