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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我们兄弟二人途径此驿,明日一早便走了。”
孟开平尽量和善轻声道:“叨扰您,给我们打一壶酒,方便我们过个年罢。”
老头顺着声音仰头一看,只见两个魁梧高大的汉子立在自家门前,黑影沉沉压下来,凶神恶煞跟门神似的。
再细看这二人周遭,重甲加身,刀剑皆备,一瞧便是从军中来的。
顷刻间,他心中的火气便泄了大半,暗暗叫苦不迭,只怨自己火气太大匆匆忙忙便开了门。
眼下再想关门,怕是不能够了。
“阿爷?”
这时,里间又传来一声呼唤,由远及近,脚步渐近。
老头根本来不及阻拦,她露面,竟是个极年轻标志的姑娘。
“出什么事了?”
正询着,姑娘抬起头往门外瞧去,霎时也被孟开平二人吓了一大跳。
不过惊吓之后,她还是尽力护在爷爷前头,壮着胆子问道:“……二、二位客官,有、有何贵干?”
孟开平见状不由叹了口气,现下他总算明白师杭为何总怕他穿着甲胄了,似乎他看上去真不像什么好东西。
没办法,他只得卸了腰间佩剑塞到了花云怀里,又单手摘下铁盔与毡帽,露出一双点漆似的黑眸和英挺的面庞来,更加轻声道:“没什么贵干,只想劳烦姑娘给我们打壶酒来。
便是没酒可卖,倘若能将你阿爷正喝的匀些给我们便感激不尽了。”
说罢,他将手中拎着的酒壶递给她,旋即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也不看是多少,便随意抛给那老头:“老爷子,讨你些酒喝,可否?”
姑娘与老头又惊了,只不过这回是惊喜。
他们原想亏点钱把他们打发走,谁承想竟不是来逞凶闹事吃白食的?这一锭银子买上几大坛子酒都足矣,更何况是一小壶?
姑娘反应快,她又觑了眼孟开平的相貌,眼中的警惕消失不见,反而面色微红道:“郎君客气了,那里要得了这么多……二位稍等片刻。”
她抱着酒壶飞快跑进了屋里,从自家桌上摆着的一坛酒里取了些,打了满满一壶,而后又从厨下抄起一碟子荤菜,跑回门口交给孟开平。
“这是我们自家炖的牛肉,还热着,郎君若不嫌弃便尝尝罢。”
姑娘怯生生道:“祝郎君新岁安康。”
孟开平怔住了。
越过姑娘水灵动人的眸光,他隐约窥见了里间阖家团圆的祥和场面,那是最平凡最真实的幸福,却离他迢迢万里远。
于是他双手接过,郑重道了声谢,不再打扰。
直到都走出老远了,花云端着那碟牛肉依旧忍不住想发笑。
他晓得脸生得好看是有些用处的,可这用处多半在女人和习文弄墨的男人身上,像他们这样在泥地里、沙场上摸爬滚打的男人,便是瞎了只眼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反倒是靠着相貌讨来吃食这事更稀奇。
进屋坐在热乎的暖炕上,他先给孟开平斟了杯酒,指着那碟下酒菜促狭道:“便是为这牛肉,廷徽,为兄必要先敬你一杯!”
孟开平无奈,将酒盏放低,回敬道:“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花云饮尽这一杯,摇摇头道:“那姑娘说得好,新岁安康。
你我今朝在此抵足一醉,明年何在,谁又能知?我真心不求你功名更进,只求咱们都活得久一些。
无病无灾太难,少病少灾便好。”
他们每月都能收到其余各地的战报,除却胜负与兵力增减,还会知晓各地长官的近况。
“赵元帅也是奇了,这一年来但凡上阵必中箭。”
花云数家常似地同孟开平聊起众人:“衢州一回,池州又一回,胜之颇险啊。
他仗打得好,人却不要命,平章劝也无用。
还有曹元帅与冯将军,上回刀伤实在把平章唬得够呛,幸而应天大夫都是好手。
如今冯将军未愈,许多事也慢慢教给冯胜那小子去做,齐家两个小子并郭家小子也拼得狠,相互间都想着一较高下。
沐恩跟着你长进不少,待他回应天,估计就更热闹了。”
自应天走后,驻扎徽州,立府封帅,许多人都离他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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