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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捕捉到一个寄字,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的父亲远在天边,可她又是个住宿生,难道她的妈妈也没时间照顾她?那个年纪的程一难免起了几分惺惺相惜,他看着这个女孩儿重新低头埋在书里的模样,心里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一挤,心肺被粗鲁地挤到了旁边,歪着,呼吸不畅。
自这天开始,他待这位同桌与从前那些稍稍不同。
紧着好东西先给她投喂观摩,就算被其他同学觊觎上捷足先登,也会袒护保留下来,再备一份,同桌是个很好用的词,程一会笑着拍开那些人伸上前来的手,说,哎,我同桌儿都没吃到,你要什么呢?明天给你带!
他素来说话算数,周围围绕着的小同学悻悻离去,等待明日。
然后这时,程一会把他同桌儿被蓬乱的桌面收拾好,在趁她没回来之前把那呵护下来的东西放进她的抽屉。
他开始称呼这位同桌,同桌儿,加上儿化音,好像整体语调都是向上走的。
不过这位同桌儿很有不受嗟来之食的气劲,摸到了他的巧克力蛋糕,又往抽屉里更深地摸了摸,甩了一包咪咪虾条给他。
交换。
可这哪能一样啊,程一是走读生,同桌儿是住宿生,她的购物来源就是学校的小卖部,要真算作交换的话,无论是价格到价值都不对等,女孩也意识到了,她犹豫了下,转而坚定地说,“下礼拜给你带好吃的。”
程一什么好吃的没见过,他说,“不用了……也不用等下礼拜,要不你把那张大黄蜂明信片给我?”
同桌儿抽出那张玩意儿,果断地递过去,“给!”
这么爽快,程一小吃一惊,“这不是你爸给你寄的吗?”
“是,他这礼拜要回来了,还会给我带更多东西呢。”
终于提到这个话题了,他问,“你爸也总出差啊?”
同桌儿情绪略略低落,“嗯,一阵一阵的。”
噢,他闭了嘴,明明他也是这样,都习惯了,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等到下周,程一的同桌儿俨然因为周末的快乐相处而变得面色红润,他瞅着那张圆溜溜的脸不知道怎么就起了逗弄的心思,说,“你不是说这个礼拜给我带好吃的吗?”
忘了。
小脸上的红收起来点,过几秒又过得更红,他的同桌儿再次摸进抽屉,掏出了两袋咪咪虾条。
唉,加起来一块钱的东西。
她却伸手在他晃了晃,企图挥去他一脸故作的失望,严肃解释,“这是小卖部最后两袋虾条,老板说了,该虾条断货一周,所以在这段期间内……该物品珍贵程度堪比苏门答腊虎。”
和同桌儿成为朋友后,程一就有些后悔,他幼儿园的时候就应该主动和那个寡言的孩子搭话,看看对方是不是也如同桌儿一样抿着唇,脑中却是更有趣古怪的想法。
他是很开心的,这种开心和操场上运动踢球那种荡气回肠的爽快不一样,是一种让人暖暖,忍不住沉浸的感觉。
随着相伴的日子逐渐累积,程一和同桌儿交换的不止是那些零嘴,还有家庭的情况,和一点孩子的心声。
程一说我爸也总是出差,回来也给我带各种新奇的玩具或者是时兴的电子用品,其实,这些倒是其次,我还挺想他的。
程一从来没有表达羞涩,他坦然感慨,这回却觉得可能没感慨好,头一次对别人说自己对家庭的想法,措辞是不是该重新整理下,脑子里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点惑,好像在告诉他,朋友的存在就是让你无所顾忌地表达,贴心的朋友。
而后的两年,他们同班,却分了不同的同桌,程一很明显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联系淡了一点,班上很多同学找他玩,可她怎么不来找自己?自己去找她,又能听到窃窃私语,那个年纪什么都是模糊,朦胧,欲语还休的,一点点风吹草动都成了新鲜和刺激,也会招来别人的嫉恨。
两张木头工具凑在一起蓄起的友谊,也因为距离而消散了。
可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淡到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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