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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过府往常最起码也要大半个时辰,云露华几番催促下,终于赶在了半个时辰内,几乎是连拉带扯将郎中请过来,还来不及多喘一口气,就开始把脉看伤。
万幸的是虽然皮肉破了,但伤着并不重,再三确认下,云露华从郎中口里得知只要好好涂药,不出一年半载,这伤痕就会无影无踪,这才将一颗心重新放回肚里。
金凤带着他下去写方子抓药,云露华轻轻捋过女儿耳边的碎发,略带责备的和她说,“那陆皊抓了你,你为何在老夫人面前都不吭声,这回伤的可是脸,若往后脸上真添了两道疤,你也就打算吃下这么一个哑巴亏吗?”
陆皎半边脸已经清除干净,敷上一层膏药,剪了干净的纱绢遮着,小姑娘一直怯怯的,但方才听郎中说不会留疤时,能明显看出来她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不怕吗?她当然是怕的,哪个女孩儿不格外珍爱自己的容颜,尤其是她已经晓事明理,不再是懵懵懂懂的孩童,脸有多重要,陆皎比谁都明白,也比谁都更怕。
但她还是下意识的去拉身边人的衣角,想努力安慰她,“娘亲别怕,我没事”
云露华脸上却没有任何欣慰之色,只是拿一双眼就这么看着她,透过黝黑漆亮的眼珠子,那两道清冽的光亮让陆皎彻底噤声。
“我是怕,怕你真有个好歹,但我现在,更气你遇上这种事都这么不争气。”
记忆中的娘亲,从来都是懦懦埋头,极少说话,但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总带着怜爱,陆皎晓事早,从她有记忆开始,就知道自己娘亲和别人的娘亲不一样,娘亲常常独自失神落泪,她的心中总是藏着许许多多的悲伤,似琉璃一样,轻轻触碰就会碎掉。
所以陆皎每逢有事,她第一时间不会去管自己,而是下意识的去安慰自己娘亲,就像现在这样,轻轻拉着她的衣角,告诉她,自己没有事,娘亲不要担心,不要难过。
听府上的婆子们说,一个人要是太难过了,就会一日比一日消沉下去,直到骨瘦嶙峋,油尽灯枯。
她实在是太怕娘亲难过了。
但现在,眼前的娘亲还是那个娘亲,可她的身上却有了一种不一样的力量,那琉璃外多了一层金刚罩,百折不回,不屈不移。
见女儿久久不说话,云露华以为吓到她了,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我没有训斥你的意思,只是你渐渐大了,我总有没顾及你周全的地方,你要学会自己照顾好你自己,不说要多么手段厉害,但最起码,也要让别人不敢随意欺辱你,陆皊比你还要小两岁,她都敢直接光天化日之下对你动手,那平日里又该是怎样蹬鼻子上脸?我是心疼你,心疼我云露华的女儿,竟会这样软弱可欺。”
那拉着衣角的手紧了紧,陆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女儿知道了,往后不会再让她欺负我了。”
云露华回握住那小小的手,“不止是陆皊,这府上所有人,都不能随便欺负你,我不管以前咱们是什么样的忍气吞声,但从今日开始,从这一刻开始,有娘亲在的一日,就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和慎哥儿,知道了吗?”
陆皊微垂的头重重抬起,眼中闪烁着泪花,不会再有人欺负她和慎哥儿了,她也是有娘亲护着的孩子了天幕沉沉,一轮上弦月悄然爬上西边,褪去渲染过的霞蔚绚色,笼罩着一层稀薄的蓝,游廊下陆渊穿过花帘竹门,径自踏入书房。
身上官衣还未脱,他先抱着漆纱幞头,刚松了玉带,正要往里去,就先看见了坐在紫檀椅上的云露华。
淡淡清辉落在她脸庞上,髻角一支金琉璃七色云灯钗低垂到耳畔,和月影一同轻晃,在这未点灯的寂声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云露华慢条斯理的从座上起来,不等陆渊发作,先人一步道:“才回来啊,我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书房是他的禁地,轻易不会让人进来,平日里连个侍墨扫尘的也没有,都是他亲自动手,所以即便是往前妻妾侍奉,那也都是候在旁边的暖阁,没他的允许谁也不敢进来。
自己的地儿闯进了旁人,还是他不在府上的时候,陆渊将幞头托在衣桁上,扫了扫袖坐下,声线没有起伏,“怎么进来的?”
云露华朝庭外方向扬了扬精巧的下巴,“你是说外头那四个家丁?这还不简单,他们只会守着拱门和侧门,又不会盯着两边月洞上的凿窗。”
陆渊回忆了一下,好像的确是有几个凿窗,且没有窗格,窗洞不算大,但容她一人过去也算是足够了。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她身上那片翠裙一角,果然沾染了些许灰尘,“何必辛苦爬墙,你若有事,差人传一声就是,我自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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