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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尽量无视那屈辱的束缚,走向李氏:“母亲。”
李氏睁眼,见到娇养长大的女儿如今破衣烂衫、双脚负锁,眼底闪过一抹疼惜,又很快敛起,强颜欢笑:“阿瑜又闹你嫂子了?”
“到底年岁还小。”
沈玉娇缓声道:“阿嫂双身子实在辛苦,之后赶路,阿瑜就由我照看好了。”
李氏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往东边看了又看。
沈玉娇疑惑:“母亲是在等谁?”
对上女儿那双澄澈乌眸,李氏也知瞒不住,支吾道:“就你姨母来狱中探望那回,我……我托她给裴家寄了封信。”
沈玉娇错愕,而后蹙眉:“母亲糊涂,父亲这案子便是外祖和舅父连日奔波,也寻不出漏处。
何况裴家远在闻喜,久不涉长安官场。
两家虽有婚约,到底还未成礼,他们避都避不及,又怎会帮父亲翻案,平白惹得一身骚?”
她越说越觉不好:“万一连累了姨母,她在夫家的处境本就艰难……”
“玉娘,我没指望裴家能给你父亲翻案……”
李氏抬起脸,眼角皱纹都透着一股哀愁:“我只想着祸不延外嫁女,能保一个是一个。
裴家一直以‘孝义守信’传家,裴瑕又是名满河东的君子。
若他们能守信,履两家婚约,聘你为宗妇,那你也不必跟着我们受苦了。”
裴瑕,宗妇。
沈玉娇一阵恍惚,这两个从小到大听过无数遍的词,如今恍若隔世,陌生又遥远。
“母亲,我如今一介罪臣之女,哪还配得上裴氏宗子?”
沈玉娇垂眸,摸了摸小侄女凌乱的小鬏鬏:“就算他们真来了,我又怎可弃你们不顾,独自享乐?”
“好孩子,我知你一片孝心,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李氏满是殷切:“你若能在裴家站稳脚跟,你父亲或许还有沉冤得雪的一日。
若是都去了岭南那种瘴气横生的凶险之地,那才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再无半分指望了!”
沈玉娇一时凝噎。
若母亲只为她一人做打算,她宁愿与家人一起吃苦,也不愿独自安乐。
但若是将沈家的将来都期望在她身上……
又过了半柱香,收了李氏一颗珍珠的衙役也没了耐心,起身催促:“走了走了,再耽误下去,要在山里过夜了!”
“官爷,再等等吧……”
李氏急急哀求。
“不行,已经耽误许久了!”
“再等一盏茶,一盏茶就好。”
李氏脸色灰白,一双眼还不死心地望向东边,“求您了,您发发慈悲……”
母亲乃是名门闺秀,二品诰命,如今却要对一个衙役卑躬屈膝,沈玉娇看得眼眶发酸,上前去挽李氏:“母亲,别等了。
闻喜到长安,快马加鞭,来回不过两日。
如今已过去半月,裴氏要来人早就来了,何至今日?”
“可是……”
“趋利避害,人之天性。”
沈玉娇白皙脸庞一片平静,语气极淡:“裴家此举,亦是寻常。
还是趁早赶路吧,难道您想在山里过夜?”
见女儿这般通透,李氏心头愈发酸涩,咬牙道:“什么河东名门,什么贤德君子,我看都是沽名钓誉!”
沈玉娇失笑,一手挽着李氏,一手牵着小侄女:“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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