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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燕故一,成了被漏在尘世堂皇里的例外。
“别说了……”
燕故一陡然暴起,抬手将桌上案册扫落,大袖狼狈凌乱,浑身颤抖,厉声怒斥,“我让你别再说了!”
案册重砸在付书玉脚边,她连退几步,哑声一瞬,而后上前蹲下,将地上散乱的册子一本一本捡起:“大人去岁从北境归来,掌立大功,本可借此东山再起,重振燕氏。
甚至是更重要的,请旨查清当年之事,还燕氏九族上上下下一千多条性命,一个清白之名。”
“但是你没有。”
她将那些册子重新叠放回桌面,一本一本地摆齐,扬起的灰尘在昏黄烛火中散成迷障,将二人笼罩其中,听她声音缓缓,言之凿凿,“也是,在这蒙昧世道,博出一个清白之名又能如何,能让仇者业障全消,还是亲者死而复生?都没有,只有生者永堕炼狱,不得善终。”
“还要因为本应得的清白之名,对加罪者感恩戴德。”
她叠好最后一册,如叠好最后一片固盾的盔甲,抬眸看来:“如此,不若翻了这世道。”
燕雀志(三)
陋室埋地三丈,唯有嵌进墙壁的火把跳跃,投落桀桀阴影,向下割裂二人的衣裳盘绣。
她说一句,燕故一脸上神色平静一分,到此刻,已敛尽眼中的溃不成军,将数千个日夜所背负的、驱策前行的仇恨,重新咽下。
是啊。
只有生者永堕炼狱,不得善终。
无论他走出多远,攀上多高,但从旁人的只言片语回望,望向身后的尸山血海,都因此摧折肝肠。
当年全天下人尽皆口诛笔伐时,燕氏满门血泪,求的无非是清白二字。
可累尽白骨的这二字,朱批定章抹杀的这二字,他曾孜孜以求到不再求的这二字,竟在罪状早已成灰的今日,从不相干的人口中说出。
事别经年,啼笑皆非。
但他再扯不起嘴边的笑:“你可知,你父亲,现任大司徒当年是弹劾问罪我燕氏的主使之一?你还敢站在这里,你就不怕?”
“如此说来,当年群臣问责,如今的满朝文武,谁人不是你燕故一的仇家?”
她立在余烬渐消的尘烟中,纤薄肩背不俯不退,“既如此,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好生嘴利。”
他手掌撑在桌案上,倾身迫近,“世人皆道我燕氏图谋不轨,有负皇恩浩荡,活该落得这个下场。
凭什么你言之凿凿,说我燕氏无罪?”
他的声调仍似一把琵琶尾音,沉而铮然,迫近的阴影盖上她鬓边蓬松的发,一点点火光泯进她无波澜的眼中,回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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