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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在苏九久婚礼那天当她的伴娘,穿着水红色印花礼服,头上别着一只镶水钻的蝴蝶结,端着个放满糖果的盘子站在门口,腿上被叮了好几个大疱,也不敢用手去挠,怕把丝袜给抓破,不时用左脚去蹭蹭右脚,又用右脚去蹭蹭左脚,看上去像是憋了一泡尿。
她看见苏九久日趋肥大的身体,硬是挤进了一件绣着凤凰的旗袍里,旗袍的衩口开得很高,把苏九久的一双漂亮的腿露在众人的面前,根本移不开眼睛。
锦绣没见到新郎,向新郎的朋友打听,才知他去了厕所好一会儿,她站在男厕的门口,轻轻叩门,只听见里面有人在哭,锦绣便转身走开。
苏九久没问,只是拿眼看锦绣,锦绣摇摇头,苏九久的目光便暗淡下去,说:“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安姐是他们的证婚人,用极不标准的普通话向来宾介绍苏九久与颜子乐是如何地相知相恋相爱,没一句是真话,大家都知道点底细,也装模作样地望着他们目不转睛地笑,不时附和着赞许地点点头,大气不敢出,连小声交谈都不敢,怕是让人会错意,以为是在揭他们的疤。
所以,这是锦绣见过最安静的婚礼。
像一场葬礼。
婚礼结束,安姐找到锦绣,说:“该是解决你个人问题的时候了。”
锦绣摆摆手,说:“得了,您别再害我了。”
安姐一脸不悦,也不敢多说,怕把锦绣说冒火,锦绣现在脾气越来越怪,动不动就冒火,冒火不是大吵大闹,大吵大闹倒也好,一下子就过去了,可怕的是她既不吵也不闹,安静得像得了失心疯的女病人,懒懒地赖在房间,面对着窗户,一坐就是一下午。
大家都想,可能是被张正勋的事情给刺激了。
安姐说:“我总得给你找个好人家的,算是将功补过。”
有一天,锦绣做完家教,在公车站等车,一辆红色的福特停在她的面前,从窗口伸出一只圆圆的头来,竟是那位结了婚的女友。
她比以前更要胖,穿着肥大的连衣裙,裙子里伸出一双肥大的腿,腿上起了无数小酒窝。
她说:“锦绣在等车呢,要不我送你一程。”
锦绣想屋漏偏逢连夜雨,弯下腰去,怡然大方地笑着说:“不用了,我坐公车也方便。”
那女友说:“怎么不让你的保时捷来接你?”
锦绣说:“你不知道么,我没和他在一起了。”
女友把手肘搭在窗上,像是要长谈下去,落井下石地说:“哟,我一早就说过,你的脾气得改,哪个男人受得了。”
锦绣的一绺头发落下来,她用手把它刮到耳后,说:“唉,只怪他只读过高中,我一直觉得和学历低的人恋爱很可耻。”
那女友实在是恨锦绣的伶牙俐齿,因她老公就没读过多少书,她怪声怪气地说:“你们大学生眼光是要高些,眼高手低啊。”
她话锋突然一转,说,“对了,我前几日碰见你以前那个男朋友了。”
锦绣说:“哪个男朋友?”
女友说:“就是去了澳大利亚那个,我在超市碰见他,抱着一个孩子,我还以为是撞鬼了,吓了我一跳,跑上去捏了他一阵,看是不是活人。”
锦绣刷地白了脸,问:“他都有孩子了?”
女友说:“他不是死了么,难道他家里人伙着他来骗你?”
锦绣直起身子,再没去理过那女友,见有一辆公车驶来了,也没见是几路,就跳上去,有许多的座位也不坐,直愣愣地拉着拉环,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景物,淌下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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