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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寒做事素来表面不显,往往都是闷声不吭地暗地解决。
有话她也不说,搁在肚里藏在心上,闷出黄莲苦的脓疮暗汁来,哼都不哼一气。
孩子越大,就越像飘飘荡荡踪迹难觅的风筝,许招娣仅靠血缘做的一根线牵着,拉扯,她不喜欢这样抓不透的感觉,谁知道哪天这根线就断了。
她踩下刹车,挂上空档。
车子停在一处小饭馆后面的露天停车场上。
脏水,菜渣,后厨帮工蹲坐在马扎上,拿水管冲刷泡在澡盆洗洁精里的脏碗。
污水汇成一小股的溪流,顺着地势弧度流到臭水沟里去。
许招娣捻开车灯,她解开安全带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车背上,浓橙色的光落在她的眼睛里面,幽幽闪着蝌蚪般点漆的亮。
她试着放缓口气,可做了那么多年的领导,当了那么多年的家长,一时半会儿的松软显得毫无真诚。
“我没有要窥探你生活的意思,只是想关心你。”
车内冷气无所不在,阴冷尖刻地往骨头缝里钻。
李月寒按下车窗,八月夜风还带着热,一波一波吹进来。
她摸了摸露在袖子口外面的胳膊,总算找回自己。
副驾驶座的安全带绑着她不能动弹,解开,李月寒对上许招娣的眼。
“我也没有说你在窥探我的生活。”
她成功看见许招娣的笑脸出现裂痕。
今生的母女前生的债,说不清楚谁欠谁的。
许招娣的出生就跟她的名字一样讽刺。
农村家庭,排行老三。
面朝田地背朝天,东躲西藏的许父许母为的就是想在在初中以前,李月寒对于外婆的理解仅限于课本描绘的抽象概念之上。
一根脐带建立的共生关系,但却随着分离切断。
许招娣很少在她面前提到过去的事情,日子苦到一定程度连回忆也是残忍。
她第一次见到外婆是初三那年,外公归西。
路途几个小时的颠簸让她疲惫不堪,到地方后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就被一群人挤着攘着带进一间破旧的房子里面。
房子的大堂中间挂了根子宫状的卵形灯泡,视线压得暗沉,连带屋子也显得低矮。
她跟在许招娣后面跪下,但膝盖还没挨到蒲团就被一群粗声粗气的男人给拉了起来,他们满嘴黄牙,烟雾从鼻腔施云布雨般喷出。
“你不能跪!
不能跪!”
她懵懵懂懂站起来,又被推向大堂角落的一个小房间,那里暗沉,唯一的光源便是进门右边墙壁上的一扇小窗子。
太阳光是散的,厚重的尘埃在视线里漂浮。
“许娘,你看你外孙女来看你啦!”
“这姑娘长得白净,又斯文,跟招娣当初一样,看着就是个大学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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