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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奉渊盯著信纸,思虑顷刻,落笔的第一句仍是:菀菀,见字如面。
我是哥哥,李奉渊。
久别未见,你是否一切安好?
李奉渊不擅长写信,更不善于诉相思情,问候过罢,便是一长串避重就轻的絮叨。
信中没有提起不知几时能结束的战事、也未提及他在西北所受的伤,隻是以略显平淡的语句写著西北苍茫的天色与广袤无垠的春景。
好似他在此处游山玩水,而非领兵打仗。
李奉渊既不报近来战胜的喜讯,也不报忧事。
他没有在信中写自己是否安然,也没有保证自己会平安归傢。
刀剑悬颈,所有的承诺都是虚妄,生死关走过一遭,李奉渊深知这个道理。
思念如流水,落笔难停,然李奉渊写满一页纸,却迫使自己止住瞭笔墨,似怕自己写些不该叫她知道的东西。
他腿伤未愈,不能久坐,李奉渊搁下笔,抚上痛得钻骨的左腿,默默望著信纸,不言不语。
西北未平,他今又负伤,心中压著重负,他笔下的话总透著一股淡淡的悲意,好似明日就要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李奉渊将墨笔置于笔搁,看著这封更像是遗书的傢信,闭上眼,仰头无声长叹瞭口气。
厚重的帐顶仿佛一方紧密的天罩在他头顶,他静默瞭好片刻,理清思绪,又从兵书下抽出一张白纸,继续提笔蘸墨。
这一次,他下笔几乎没有停顿:菀菀,我是哥哥,李奉渊。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说明我已战死。
写遗书似乎比写傢书更简单,他事无巨细地在信中向李姝菀交代起李傢的傢业田産,叮嘱在他死后,李姝菀当寻何人做庇佑,以全馀生。
白纸数张,尽在交代后事。
写罢,李奉渊将信晾干,连同先前那张一并塞入一纸信封,在信封上写下“李姝菀亲啓”
几字。
笔墨浓烈,洇入纸页,李奉渊看著信,等待字迹干透。
他知道,即便他死后,凭借傢中産业和杨修禅的照拂,李姝菀馀生也会过得安稳无忧。
左腿痛极,然而此时此刻,李奉渊竟轻笑瞭一声,压在心头的巨石滚落,他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李姝菀之于李奉渊,如暖春之于四季,盈盈三尺春色,扎根长在他心髒间,无论他身处西北还是别地,无论他能否活下去,隻要知道她还在某处好好地活著,他便觉得心静。
李奉渊轻抚过信封上的“菀”
字,将信夹在书的封底前,缓缓合上瞭书。
他少有期盼之事,但他此刻希望,这封信永远不会有被李姝菀打开的那一日。
几年后,西北平定,大军返京数日前。
李奉渊身著青衣,孤身伫立城楼高处,安静眺望远方。
一名年轻的将士登上城楼,朝他跑来,拱手笑著道:“将军,信使来瞭!
周将军让我来问问您,有无傢信要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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