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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塌上的正是齐员外的独子齐寒石,他年龄约摸弱冠,身穿一件双绉丝质的里衣,歪靠在身后的缎面枕头上,表情有些痛苦。
本来是一张净白清秀的脸,偏偏在左眼上生了翳膜,黑睛几乎不见,被一层厚腻的白膜糊住了眼,乍一眼看过,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在他身边,立着另一位少年,年纪不出左右,一头青丝被一根墨色布带清爽得系着。
虽是穷书生打扮,却掩盖不住骨子里的由内而外的俊秀出尘。
只见他一掀衣摆,落座于塌前的圆凳上,伸手抚上了齐寒石的腕脉。
少年微阖双眼,忽然入定了一般。
整个房间里静谧一片,只剩下烛台上的烛火,呲呲啦啦的摇曳之响。
不知过了多久,屏风另一端传来齐员外焦急的问话:“大夫,我儿的病,可还有救?”
行医少年没有着急回答,微微颦着眉,思索了片刻道:“令公子此前都服用过哪些药物?”
齐员外慌忙招了招手,命身边的佣人把药方取了过来:“我儿的左眼,原本只是轻微红肿,不成想两天后竟严重起来,整个白眼仁如同出血一般,慢慢连黑眼仁也被包裹了。
我便差人去请城东的潘医师过来,他判定小儿是大肠火盛所致,当下开了黄连,大黄等泻药让我儿服下”
,说完伸手将药方递给了少年。
齐员外继续道:“吃了他开的药,我儿连续泄了两天,眼疾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更加严重了,身体也一天比一天虚弱。”
“我心下着急,怕是潘医师的药出了问题,又赶忙找了另外一位郑性大夫过来,郑大夫说是我儿外感风寒,应当发汗驱寒,让他裹着棉被,还给开了什么……什么桂甘姜枣麻什么汤,结果汗倒是发了不少,眼疾却更厉害了,现如今,整个眼睛都看不见了。”
齐员外说到此处,竟然哽咽地带了哭腔,他冲着少年深深作了一揖道:“我听闻先生的共济堂医术高明,在整个徽州都是数一数二。
如今我儿病急,实在耽搁不起,便差人一路赶去将您接了过来,还望先生华佗在世,救救我儿,我齐家上下,必将没齿难忘。”
少年见状,急忙起身回礼:“大人莫要多礼,在下不过一介布衣,跟随家师学了几年医术,读过几本医书,可不敢自称华佗在世。
只是……”
他的面色有些为难:“在下尚未出师,按师门规矩本不该出门行医,只是眼下事态紧急,偏巧家师又出了远门,思虑再三,便随了贵府家人一同赶来,承蒙大人信任,在下今日愿破例一试。”
病急乱投医的齐员外经过几日来的折磨,早已打定主意,要将死马当成活马医——但凡能有一线希望,他也要狠狠地抓住,绝不能让宝贝儿子真的变成睁眼瞎。
不过,当他看到面前年龄尚浅的少年时,心中又不禁泛起了嘀咕,忍了半天,干脆还是没能忍住,犹犹豫豫地问道:“不知先生是否有了判断,我儿的病究竟是什么原因,竟来得如此凶险?”
少年不紧不慢道:“若在下判断无误,令公子所患应是翳膜遮睛,属风邪毒热,缘自腑脏之间,冲发其上,蕴结不散所致。”
焦急万分的齐员外简直一个字都没听懂,干脆开门见山道:“那该如何医治才好?”
少年道:“翳有多种,或浅或深,有可治有不可治,所幸令公子所生尚属初期,未入机理,只要施针于患处,放出淤血,再辅以药剂,相信不过几日,病症就能有所缓解。”
齐员外听说要在眼睛上扎针,差点当场背过气去,一时间,说话也跟着不利索起来:“这这这……这……如何使得?倘若先生稍有失手,那……那我儿的眼睛……”
少年笑了笑宽慰道:“大人莫怕,公子的眼疾只需用针轻刺,伤不到根本,倘若只是服用药剂,倒也不是不可,就怕药效过慢,耽误了病情。”
齐员外一时没了主意,进退两难时,忽听病榻上的齐寒石开口道:“爹!
就按先生说的办吧。
儿这一遭,多半是天意,只求尽人事听天命,即便瞎了这一只眼,也怨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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