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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里上一通电话还是在三个小时前,那会儿她刚下飞机,跟蒋寒衣说会尽快到家、让他先睡觉别熬夜。
她儿子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皮得要上天,其实是个很宽容也很有耐心的人,问过一遍之后就不会再一直催了,但他会自己一直等。
蒋胜男既欣慰又有点愧疚,看了眼长椅上歪脖子睡过去的小姑娘,心里又对那位“弋总”
骂骂咧咧起来。
她在小区业主电话册里找到弋维山的联系方式,耐着性子从座机到手机号码各拨了三遍,才终于听见一句睡意朦胧且极不耐烦的“喂?”
蒋胜男顿时就压不住火了,吼了句:“喂你大爷!”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被她这一嗓子骂清醒了,噤着声反应不过来。
“你女儿在仁和医院,是当爹的就赶紧滚过来!”
蒋胜男又骂了句,这才撂了电话。
她把手机放回大衣兜里,心想现在就走应该问题不大,她也算仁至义尽,并不想和弋维山打照面,扭头却看见长椅上的弋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大概是被她刚刚的大嗓门惊醒的。
蒋胜男和她对视一眼,就狠不下心走了。
如果说刚刚的弋戈镇定到让她觉得冷漠的话,现在蒋胜男才终于看明白,这姑娘眼里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不是镇定,也不是冷漠,而是茫然。
是一种,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身边是谁的茫然。
蒋胜男看见这姑娘的眼睛渐渐红了,然后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滚下来。
.“我感觉有很多以前的事情……是我这段时间才想起来的。”
弋维山和王鹤玲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就看见弋戈埋在蒋胜男怀里嚎啕大哭。
弋维山记忆力绝佳,扫一眼便想起来这就是当时他被刘国庆请去办公室时,那个很无礼的女人。
他心下登时有些尴尬,他对这个人当然是没什么好感的,更何况半个小时前她还莫名其妙地在电话里骂了他一通;可他又一向礼数周全,人家毕竟照顾了弋戈那么久,按理说他应该道谢才对。
王鹤玲也顿住了脚步,但她的心理活动却和丈夫截然不同。
她看着被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搂在怀里安慰的自己的女儿,心中渐渐升起一种无望的心酸——她原本以为她在女儿心中只是比不上陈春杏,毕竟十几年陪伴的分量在那。
可现在事实证明,她女儿能跟小区里的一个邻居亲近,却不愿意告诉亲妈她发烧了,需要帮助和照顾。
王鹤玲很早就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当母亲,也并不是第一次后悔生了孩子,但此刻她还是忍不住鼻酸。
蒋胜男把弋戈的情绪安抚稳定,搓了搓她的肩膀,没说什么,也没多看弋维山和王鹤玲一眼,起身就走了,高跟鞋踩得噔噔响。
弋戈抬头看了眼父母。
弋维山心里卡着股难言的情绪,说不上来,既有心疼,又有愤怒,还有些不上不下的难堪和尴尬,最终也只好干笑了一声,问:“怎么发烧了还自己跑出来?应该叫醒爸爸的,爸爸送你来医院。”
弋戈没有回答,只是安慰地笑着看他。
看了一会儿,她抿抿唇,问:“爸,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们当年,为什么不想照顾我?”
弋戈的目光在弋维山和王鹤玲脸上各停留了一下,看起来平静而真诚。
“不是不想……”
弋维山下意识反驳,却发现自己论据不足,羞愧地住了嘴。
“那为什么不拜托另外一个人呢?”
弋戈紧接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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