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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晔笑着举起酒盏,遥遥一敬。
他笑起来的时候,身上笼罩的阴郁好似乌云散去,多了几分少年意气,晏绾亦举杯遥相敬,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
“姑娘您慢着些,皇上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您身子弱,不宜饮酒,却还硬要灌上两盏......”
青荷搀着晏绾,桃枝在一旁举着伞挡雪,闻言嘘了声,“这是在皇宫禁苑,议论皇上是非,你不要命了?”
晏绾的确甚少饮酒,不过那两盏于她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烦于席间应和,以不胜酒力为名出来走走。
“姑娘......奴婢没喝酒怎么花眼了,那雪地里似乎跪着个人。”
桃枝揉揉眼,把手一指。
话音刚落,林中突然扑出一个小太监,以头抢地,话里带着哭腔,“求这位贵人主子救救我家公子吧......求求您了......”
习珏立刻上前一步,挡在扶黎身前,“你是何人?”
“公子无缘无故被淑婕妤以冲撞为由罚跪,说是天不明不得起,若是奴才去求人,就要置公子于死地.......公子不让奴才声张,只是奴才方才见公子似乎不大好,实在害怕,才冒昧冲撞主子,望主子恕罪。”
那小太监没有回答,反而一叠声道。
晏绾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小太监长得倒不似殷朝的人,高鼻大眼,鸢色的眸子,典型的西羌人长相,只是殷朝的宫里头怎么会有西羌人呢?
那小太监哭花了脸,似乎还被掌了嘴,有暗色的血凝在红肿的嘴角,狼狈不堪,只一个劲地磕头哀求着。
“我不是宫里的主子,你不必跪着,起来吧。”
晏绾低声道,人既然是淑婕妤罚的,若她贸然出手相救,就意味着和淑婕妤过不去,她还不想如此招摇,于是转过身准备离开。
“奴才求姑娘发发善心吧!”
小太监仍跪在地上不起身,往前爬了几步,“公子是西羌的皇子,如今不过是一时寄人篱下,若是姑娘肯相助,日后必定涌泉相报。”
晏绾的脚步顿了一下,若是旁人,自然不值得她冒险,但若是西羌皇子,倒值得她赌上一把,毕竟与南杭贸易往来最频繁的就是毗邻的西羌。
她拍拍习珏紧绷的背,示意无事,然后举步往那处走去。
玉白色的狐狸毛大氅在雪地上逶迤扫过,发出轻微的声响,地上的那道身影却依旧直挺挺地跪着,一动不动。
走近些才发现是个不大的少年,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落满了细小的雪花,薄唇一丝血色也无,五官是难见的俊美,下颌瘦削,眉间笼罩着近乎阴郁的冷漠。
他只着一件月白色单衣,连大氅都无,跪在雪地里,像是要和这白茫茫的天地融为一体。
永平三年至永平七年,西羌与殷朝连年交战,两者都是一方霸主,一度僵持不下。
随着时间推移,西羌渐渐露了颓势,最后被殷朝大军所破,不得已奉上五座城池,并主动遣质子入殷以换取相安无事。
殷朝虽稍胜,但也耗去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于是见好就收,与西羌休战,祁颂年就是在他十岁这年被遣为质子。
雪渐渐大了,雪花落在肩上慢慢融去,很快洇湿了他的里衣,即便如此,他的身姿依旧笔直,如同大雪中傲立的松柏。
晏绾稍一犹豫,低声道:“扶他起来,附近是否有空置的屋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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