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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牧的筷子一顿,片刻后,伸向那盆菜,夹了一片肉片,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抬头看见少年期待的神色,顿了顿,说:“还不错。”
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你刚做完手术,不要吃辛辣的东西。”
少年的脸上出现孩子气的欢喜,“我知道。”
方牧不再说话,沉默而迅速地将一碗饭吃完,放下筷子,看向少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问:“你想清楚了吗?”
方措的心咯噔了一下,前一秒的欢欣被冻结,嘴里的饭忽然变得无味,难以吞咽,但他还是低下头,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饭,好像这样就可以当做没有听到。
方牧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既然这样——”
他扭过头,望了望外面,似乎在考虑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然后,他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慢慢地抽了几口,接着说:“这个房子是你买下的,我已经办了过户手续,就过到你名下。
过几天我搬到老五的旧公寓去……”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对面的少年霍的抬起头,脸色惨白,一双乌黑的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死死地抠着他。
房间很空,墙上留有钉过海报的痕迹,靠墙角放着一张床垫,床头胡乱地摆着几个啤酒罐,半包烟,一个烟头快满出来的玻璃烟灰缸。
外面风狂雨急,吹打着有些年头的玻璃窗,嘭嘭作响。
方牧就躺在床垫上,两臂枕着脑袋,望着有些斑驳的天花板,发呆。
房子是老五的,他搬出这里好多年了,他为人慷慨,房子里原来的几件旧家具一件没带走,只让朋友亲戚过来,有喜欢的就拿走。
于是今天这个拖走一张单人沙发,明天又过来看上一个橱柜,后天搞艺术的又顺手摘去墙上的联画,最后连顶上的吊灯都没放过,这么浩浩荡荡的一批接着一批的扫荡后,房子也就剩下一个灯泡坏了杆子折了的立式台灯和一个人露出破旧海绵的床垫。
方牧对生活环境没什么要求,也不觉得艰苦,反正,他想,他大概也待不长。
起先,对于小崽子的心思,方牧是愤怒的,而方措视死如归死不悔改的样子一再地将他努力平息的怒火撩拨得三丈高,气急了的时候是真想将人抽死。
可一旦小崽子不在自己面前了,方牧那为数不多的理智就回笼了,他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心里反复盘旋的只有一个问题,怎么会呢?他自问不是温柔善良的人,对方措也谈不上无微不至,到底是为什么?
方牧活到三十几岁,有过母亲,没见过父亲,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却一直像一条生命力彪悍的野狗一样,自己凶狠地拉拔自己长大。
很多感情,他不曾拥有,也不曾明白。
他简直不知道要拿方措如何是好,或者当初就不应该一时心软留下来。
他不再出现,也就彻底断了方措那点荒唐的心思,他还那么年轻,总有一天能拧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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